第7章 半两钱
夜色中，一只完美隐在黑暗中的鹩哥飞过树顶，落在树枝上的时候惊起一片叫声，在空寂下来的大山中一层一层荡开。
睡在树屋上的何淼被吵醒，翻了个身，正害怕呢，眼前飘过一跳弹幕。
路不小：【捉到深夜不睡的小可爱一枚。】
何淼一下子就不害怕了，他有弹幕，在他的背后是现代的那么多的福尔摩斯网友，应该别人怕他才对。
这么一想，何淼觉得时不时会发出各种声音的夜晚大山都有了点亲切感。
*
曙色照亮大地，光影在茂密的树林中可以看见足迹的变换着，何淼吭哧吭哧把小窑洞扒开，敲敲形成一层光滑陶壳儿的一锅两碗，不敢相信这些是自己的手做出来的。
开心地小声跟直播间早起的鸟儿们分享：“看起来都能用，一会儿先烧壶水试试。”
【早起就看到勤奋的淼淼，心情好好。】
【淼淼，咱们今天做什么？】
【崽崽好乖，贴贴。】
【什么？震惊了我一脸，在主播这个神奇的穿越直播间，竟然还有妈妈粉吗？】
【不理解的叉出去。主播我看你还是出去吧，山里的世界多无聊，我们想看外面的大秦朝。】
【主播，听我的，你做玻璃，如果你能把玻璃球做出来，你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神人。】
【玻璃球一出，就是随侯珠啊。】
这三条一大早就催促何淼出去营业的弹幕，正来自刚给自己注册了一个新手机号，并成功摸到直播间来的周得一。
他的新网名就叫【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在何淼烧水做早饭的这段时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多次催促，还发出来很多从网上粘贴复制的玻璃制品配方。
不仅如此，他还非常认真地观察何淼直播间的每一个角落细节，试图找出来可以制作玻璃的原料，而他的弹幕也凭借其目的的单一以及其高度密集性，引起了陆陆续续上线的直播间观众注意。
刀刀刀说：【淼淼，把他拉黑了吧。】
爱吃煎饼的鱼：【这家伙的风格，有点熟悉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你是不是昨天被淼淼拉黑的那个一一一？】
捧着手机的周得一额头滑过一点冷汗。
路不小：【淼淼，他再这样，还把他拉黑算了。】
一点纪律都不讲，太吵吵人了。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安静.JPG乖巧.JPG。
何淼看他没说什么不合适的，也就忽视了这个人。
早饭是在直播间将近四百名网友的围观下吃的，鸟蛋煎饼和蔬菜鱼肉粥，筷子是用一根树杈摆出来的。
这是何淼几天来吃得最像样的一顿饭，感觉特别幸福，跑去水边洗锅的时候小心情都特别雀跃。
网友们也感受到了何淼的好心情，看着屏幕露出会心的笑容。
秦蓉：【淼淼，已经有很多人去国家外交官网留言了，我们发动了很多亲戚，马上咱们就有大后台了。不怕啊。】
秦蓉是今天早晨醒来，才从大姐打来的视频通话中得知，淼淼昨天被夜枭吓醒，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决定以后跟老何每天晚上轮流熬夜，守着手机直播。
何淼回应了一下，“我没怕。妈，你看我这做的早饭怎么样？你有没有截图发朋友圈啊。”
现在直播间里有很多不知道情况的网友，又炸了起来。
【淼淼有爸妈？】
【一定得有啊，难不成他跟孙猴子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亲家母呢@秦蓉，我有个特别会吃还特别会逗人开心的女儿，咱们要不要做个亲家？】
溪水淙淙，何淼洗完一个碗一个锅，来到水边洗脸。
BT：【斯哈斯哈，淼淼的脸这么好看啊。照我说你男扮女装，出去这座大山后说不定能找西施去比美。】
剁手：【前面的话和你的名字缩写一样变态。再说你放臭臭的彩虹屁的时候，能不能查一下历史，西施是战国时候的人，早死了，你难道想让主播再穿越一回？】
BT：【@剁手，你是不是有起床气？我只是觉得淼淼好看而已，有你这么上来就人身攻击的吗？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西施早死了？大家如今只是确定淼淼穿越到了一个说着秦朝古语的时代而已，难道战国的时候没有秦朝吗？】
【我不管，我要看迷人的老祖宗秦始皇，@BT滚粗。】
“好了不要吵了。”何淼拉架，“要不你们帮我想想，咱们做点什么拿下山换钱。”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玻璃玻璃玻璃，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这下，BT和剁手也不吵了，都很用心地帮何淼想应该做什么去勾搭古代的山外土著。
【肥皂取油脂很麻烦，这个可以排除了。】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做完玻璃做镜子做放大镜，可以出一个系列啊主播。】
正在网上热闹的时候，华国外交部网络技术部也说起了奇怪的穿越留言。
苏花开拿着手机走进办公室，把包包放到工位上，看到刘科长进来，问道：“科长，您有没有看我们官网底下的留言？”
刘科长：“看了。”
留言很整齐，都是说：【有个脆皮高中生他穿越到秦朝了。】
苏花开一开始还以为是在玩梗，就没有多加理会，没想到今天跑过来留言的更多了。
正说着，老大姐高舒颜走进办公室，“别只知道看官网流言，去各短视频平台上看看。”
抖抖平台给了何淼一个流量包，短短十几分钟时间，他在山里做观音豆腐的视频有了很多很多点赞。
虽然一开始进了直播间的人，都不相信他穿越了。
但直播间还是因为这波流量热闹了起来。
*
观音豆腐是用山中野生野长的一种豆腐柴树叶捣汁，经过熬煮，利用草木灰中的碳酸钾凝固成豆腐状的一种食物，之所以以观音命名，因为这种野生树木是灾年间救命的随处可得之物，可以裹腹。
观音豆腐做出来翠绿盈盈的，没什么味道，但加蒜汁调拌一下也是夏日佳品。
何淼做到半下午做出来好几锅，直播间的人走走停停，始终都保持在五百以上的人数。
秦萧萧吃午饭的时候，还看着手机跟秦大姨说：“妈，看来不用我给淼淼剪辑视频吸引流量了，我这边的视频点击量还没有他的直播视频观看量多。”
秦萱看了看，说道：“你就不能买个流量包？”
秦萧萧：您老的网络知识激增啊。
“我买了，过后还是那样。妈，我觉得我还是先去学一下视频剪辑。”
秦萱：“你给我滚蛋。”
晚上八点左右，何淼准时上树睡觉，闭上眼睛之前跟大家约好明天去山下用观音豆腐换物品。
着急亲眼看看古代乡村的网友们这一天晚上都定了闹钟，五点就起来拿着手机开刷，等何淼的直播开播提醒一出，瞬间涌进去五六百人。
这些人中有乐呵呵想看真实古代场景的，也有找茬打假的。
打假的还有两个声称是专业的，只要视频里有一点不符合那个朝代的物品或是设置，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何淼在山里躲得位置比较偏，走了两个多小时，才看到前天看到的那个村庄。
这一次，何淼回头看了看山里和村里的距离，后知后觉得他一个人住在里面好几天都没有遇到大型猛兽，实在是幸运。
像狼那一种的，再遇到一次他绝对撑不住。
陈明世正在山边砍柴，听到呼啦呼啦的声音，迅速转头，看见一个从草丛里走出来的少年时，第一时间打了个寒战。
这少年穿得很奇怪，短衫短裤，布料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面色虽黑，一张脸却是端正秀丽的，如果此时不是大正午日头正厉害的时候，他会以为是山鬼出来讨要祭品了。
两人照面，都用一种对方看不懂的眼神打量起来对方来。
弹幕炸锅了。
【啊啊啊啊啊，这个是我在淼淼直播间看到的第二个古代人。】
【群演找的一个点都不好，表情超级不自然。看他的表情，他知道他是在装古代人，假，太假了。】
【主播主播，别忘了你在装哑巴。】
【打赏，打赏呢，我要给小哑巴主播打赏。】
【仔细看一看，这个大叔咳挺帅气的。】
【你们有没有发现，大叔的鼻梁很高挺，眼窝也有点深，再根据主播所待的这个看不到边的大山，我合理怀疑，那边是秦岭。】
【那就是说，秦朝时期的秦岭，它里面有大象！】
何淼确定陈明世没有攻击性，跟他打了个手势。
陈明世：嗯，想起来了，阿花姐说这是一个小哑巴山民。
“小先生，有礼。”
【有礼。】陆小小激动的发出弹幕，【淼淼，他说的是有礼。他在给你打招呼，你可以看着他的礼仪，照搬过去。】
爱吃煎饼的鱼：【姐，这不用翻译吧。】大家才也能猜出来了。
万能张：【@路不小，他说的好像不止是两个字吧。】
陆小小能说，她只能听懂这两个字吗？
何淼看了眼弹幕，拿出放在他手编小藤筐里的绿色豆腐，跟陈明世比划想用这个跟他换一些工具，比如锅碗瓢盆什么的。
陈明世觉得这个小哑巴还挺可怜的，但是锅碗瓢盆这些都是很珍贵的，怎么可能就为一口吃的拿出来换？
再说这吃的又不是菽稷，看着就不能充饥。
但是陈明世很想知道这大山里还有多少山民，就邀请这小山民去家里坐。
何淼没什么倚仗，胆子已经缩小到老鼠胆大小，看懂了陈明世的意思之后，摆摆手就要转身回山里去。
陈明世嘿一声唤住何淼，跟他说：“我不知道你们山里的人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谣言，才不敢下来。咱们秦律处置的只是匿户，对原本住在山上的山民，是不做处置的。你们在山上生活不便，何不下来？如果是上古遗民，还能有更好的安置。”
他说了一长串，何淼两耳朵都成了嗡嗡的，听不懂，就摆手，指指山上表示自己要回去了。
陈明世以为他是要去跟山上的人商量，笑着点点头：“你回去好好说，这个给我一块吧。”
说着，掏出来一个秦半两，跟何淼说：“你如果需要什么东西，可以自己拿钱去买。咱们的县城，就在前面向东二十里，有个小集市，日常需用之物都能买到。”
何淼没听懂他的话，但理解意思，直接给了三块观音豆腐，见这时候的钱，又放松了警惕，打手势问：“贵村还有没有人家要买这个，介绍生意给我，我再免费给你一块。”
陈明世看着何淼的手势，理解了他的意思之后笑道：“哦，哦，我不用你白给。你等着，我去问问。”
【有效沟通，主播要发财了。】
【淼淼，能不能让我们看看秦朝的古钱。】
【对啊，刚才那几个找茬打假的呢。你们看看，淼淼那三块观音豆腐卖得的铜钱是真的假的？】
午后的阳光斜斜洒在长街上，刚过午，街上没什么人，三元当铺的老板谷老头正躺在躺椅上打开瞌睡，突然一个半大小子手里抓着个手机窜进来，指着一个图片问道：“谷老头，你看他这个钱是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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