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意尤斯十九世
李华茫然。
管家将金币收起，烛火摇曳，他凝视李华，随即转过身，让李华跟着他。
楼梯的墙上，映着四人走路的腿脚，错落的脚步声由低至高。
管家握着烛台，优雅地在楼梯口转弯。
李华抱着长矛跟在管家后面，两名仆从紧随其后。
他们走到了三楼的位置，管家似乎担心李华不耐烦，便好意安慰道：[别担心，四楼虽高，但很快就到了。]
李华询问过艾Tom后，知道了原意，于是和艾Tom吐槽。
李华：【不高我社团在四楼天天爬楼梯】（13）
艾Tom沉默了会儿。
艾Tom：【大学宿舍六楼教学楼五楼也日爬】（14）
李华：……
还是对方惨。
管家不知道，自己所谓的“高楼”对于未来的世界司空见惯，甚至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每日还要拎着大米上下七八次。
他们踩上了最后一层楼梯，忽然暖黄色的火光照亮了全景。
李华向四周打量，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每隔五六米，墙上便挂着两个烛台。
管家接着向前走去，仆从们却停在了楼梯口。
李华向后看了看，最终选择跟上管家。
他们来到走廊尽头，这里有一扇华丽的大门。
管家将烛台插在门口的凹槽里，整理衣着，微笑敲响大门。
[主人，有客人找到了真正的夜莺。]
李华站在门口，隐约听到了里面女人发出的声音。
[进来。]女声浑浊模糊，让李华联想到磨刀声，恍惚有人提着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用力砍去。
李华毛骨悚然，管家却在下一秒推开了门。
难言的气味刺激得李华下意识闭眼，感受到有湿润的东西在触摸他的脖颈后，李华又不得不睁眼面对现实。
屋里远没有外面亮，将近两百平的房间只有一盏灯。
李华借着微弱的光芒看清了里面的布局，屋子有六扇窗户，窗帘花纹精美，厚重且华丽。
地上每隔两三步便有一滩腥臭粘稠的液体，直到地毯处液体才消失。在地毯最中间放着一张暗色的床，床垫有半米厚，被黑色的纱帘笼罩着，而床上坐着一个黑影。
李华被吓得一激灵。
管家转身，看到了他手里的长矛，不悦，将长矛抽走，靠在门外的墙上。
李华试图反抗，但他好像被定在了原地，任由管家摆弄。
直到黑纱被掀开，夜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李华听到了羽毛扇动的声音。
黑影下床，站起时高近两米，宽半米，仿佛一座小山，“扑通”、“扑通”走向蜡烛。
烛火照清了黑影的真容，李华发现那仍是一头半鹰半人，对方在面容上是名女性，不仅有地下室鹰身男人的全部鹰身特征，甚至没了手掌，只剩下一对翅膀。
管家缓缓来到了鹰身女人面前，搀扶着体型庞大的女人坐在加大号的椅子上。
管家温柔谦卑道：[这是您心爱的夜莺。]
他说着，手张开，掌心是一只死去的鸟尸。
李华踮起脚尖，悄悄瞥了一眼，发现鸟尸与他最初见到的一样，身上也没有被穿透的痕迹。
他困惑，他一直跟着管家，也不知对方是何时修补的。
不过这个世界都有鬼了，这也不奇怪了。
鹰身女人闻言，眼皮耷拉下面，百无聊赖地拎起鸟尸的翅膀。
[死了？]
管家：[这是您十年前送出去的夜莺。]
鹰身女人哼笑：[忘记了，它的年纪也大了。]
说着，鹰身女人掌心燃起一把火，将鸟尸烧成飞灰。
[老东西总是让人讨厌。]鹰身女人喃喃。
烧焦的气味飘到了李华的鼻腔，李华怔愣，脸扭到了一起，望着茫茫大火，心里割裂。
可怜的李华终究被玩弄于BOSS的股掌之中T_T
[过来。]鹰身女人终于想起了李华，对着李华招手。
李华攥住手掌，长矛不在，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他只能顺着鹰身女人的手势，一步一步走向女人，越靠近鹰身女人他的压力越大，似乎背着一座大山，他有些喘不过气。
鹰身女人紧盯李华的面容，李华察觉到目光，也壮着胆子偷偷打量女人。
李华发现，鹰身女人竟与地下室的鹰身男人有九成像！不同的是，鹰身男人四十岁左右，而女人貌似二十岁出头，正值青年。
鹰身女人眯眼聚光，随后很快拧头，厌烦道：[真丑。]
李华下意识觉得这不是好话，于是问艾Tom。
李华：【ugly】（2）
艾Tom：【丑】（1）
李华：……
QAQ
他不丑啊，他可是学校最受欢迎的篮球、足球、橄榄球等队员，身高一米九，给他写情书的同学能绕学校三圈，不过他可是三好学生，是不会早恋的。
鹰身女人看向窗户，低喃：[但愿我的孩子不会变得如此丑陋。]
她抚摸着肚子，李华注意到，鹰身女人的“臃肿”来源于腹部。
那里的羽毛稀少，且毛发枯萎，甚至露出了青紫色的肚皮。
鹰身女人怀孕了？
李华猜测。
管家弯腰，虔诚问：[他完成了您的任务，我们是否让他留下？]
鹰身女人望向肚皮：[他可以永远留下，但我不喜欢他。]
管家：[那我为他安排一个不常出现在您面前的职务？]
鹰身女人抬起眼皮：[什么职务？]
管家思索许久：[少爷直到现在都不太能说话。]
鹰身女人突然双眼暗红，厌恶道：[他是耻辱，我真希望明天就可以听到他的死讯。]
管家抚摸鹰身女人的手背，安抚道：[还有一年，他就可以作为旁系发配出去了，此后若您坚持不召见，那您将永远不会见到他。]
鹰身女人的心情渐渐平复，似乎是担心发怒对腹中胎儿不好，眉眼柔和，轻飘飘道：[我想起来了，我还从未教过他说话，就让他——]
鹰身女人与管家的目光同时放在了李华身上。
李华眼睛睁大，听鹰身女人说道："Make him my son's language teacher."(让他成为我儿子的语言教师。)
李华虽不懂语法，但里面的每个单词他差不多都认识，重新排一下序，他便知道了鹰身女人的用意。
教说话？
李华：……
他裂开。
如果要教，说明对方也不怎么会说话，让两个哑巴互相学习吗？
大门再次关上，李华被管家带了出来，跟随对方来到了二楼。
管家指向最里面的房间，给了李华一把钥匙与一个烛台。
[夜晚无论出现什么声音，都不用理睬，除非天边出现朝阳。]
待管家离开，李华握着烛台打开了门，里面有两扇窗户，一套桌椅，一张普通的床，一个隔间。
房内没有异味，反倒是因为窗户大开，弥漫着青草香。
李华拉开被子，被子干燥绵软，正适合睡觉。
不过他没有睡，而是来到了隔间，那里放着一缸水，一个空盆，一套洗漱用品。
李华简单洗了澡，一边洗，一边复盘管家与鹰身女人的对话。
鹰身女人应该就是所谓的公爵，她与鹰身男人外貌相似，且年龄刚好差了一代，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李华有了一个猜测，他将猜测划为重点。
接下来就该翻译他们之间的对话了，他先尝试翻译，凭借感觉，选出最关键的语段，将语段里的陌生单词挑出来，询问艾Tom。
话费真的不多了，李华规定自己最多只能问三十个字，有了艾Tom的解答，李华也接触到了最核心的内容。
【他完成了您的任务……是否让他留下……耻辱……旁系发配出去……希望听到他的死讯……未曾教过他说话……】
李华原本困倦的大脑瞬间清醒。
公爵恨她的儿子？而且旁系发配？
李华翻找他刚进入副本时的前情提要，他的历史记录里有保存。
【这是一个古老神秘的家族，你的先祖曾是这家族中的一员，后被驱逐，而你们这一脉沦为旁支。百年后的今天，你有幸回到主家，与你一同回归的还有其它旁支后代。】
大量的线索充斥着他的脑海，也就是说，他与所有玩家在副本里的身份，是与公爵同一个先祖的后代？
他与公爵是亲戚？
李华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身体，好在他并没有长出羽毛。
按照今日公爵所说的话，公爵的儿子也要随李华的“先祖”一样，被逐出家族。
难道他的先祖也是因为先祖的母亲……不喜，才被赶了出去。
耻辱？为什么公爵会视她的儿子为耻辱？
李华注意到了今日的公爵是女性，那上一任的公爵是男是女？
难不成这个家族是母系氏族，所以厌恶男性，所以公爵才会对儿子充满恶意？
疑点仍是太多，李华揉了揉头上的卷毛，脑袋已成了鸡窝。
看来他明天得探查一番，才能将疑点范围缩小。
李华擦拭身体，忽然听到了有人在门口哈气，轻轻敲他的门。
低寒的声音幽幽飘了进来：[我知道你在洗澡，或许你可以看看你的洗澡水。]
李华：？
他拧眉，怎么又来一个说英语的！他的话费真的不多了！
李华咬呀，想起了他方才忍痛翻译的管家的话。
【无论出现什么声音，都不用理睬。】
李华松了口气，这是管家说的，那他就不用担心误了要紧的事了。
李华担心夜晚有小鸟钻进房间，不小心掉进洗澡水里，于是找了一大片布，蒙住了洗澡水。
烛台被他放在了床头，导致隔间异常幽暗。
李华自然没看到，洗澡水已经变成血色，盆底放着两枚刚挖出来的眼珠。
李华躺在床上，刚蒙上被子，又听到有人在敲门。
[公爵有事找您，请您立即去四楼，不然公爵发怒，您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李华：……
他茫然，怎么又是一长串单词？
他不禁问系统：【你们是不是总想骗我话费？】
系统015：【……】
李华弱弱道：【我怎么感觉这一两个小时话费用得额外快？】
系统015：【……您应该提升自己的英语水平。】
李华隐约听到了系统015的叹息声。
系统015：【或许这是对于非犯罪者的善意，洗漱过后可以睡觉了。】
李华意识到了系统015在向他透漏着什么，刚想问，便听到了冰冷的警报声。
【系统015违反规定，鉴于系统015等级为SSS级，且上一次违规于5963872小时前，本次仅需禁言0.5小时。】
违规？
李华心生愧疚，默默决定，以后要对系统015好些。
然而，房门仍然在被敲，这次的说话声变了，李华有印象，是一名玩家的声音。
[帮帮我！帮帮我！我快死了！不要杀我！啊啊啊啊啊——救救我！我不想死，谁要是救了我，我愿意成为您的仆人！]
一大串英文挤得李华脑壳疼，可门外的声音确实大，门被砸得向内凸起。
“砰！砰！”接下来是劈砍声，有人用利刃砍着李华的门。
李华从床上坐起，他知道外面的人遇到了危险。
倘若那是他亲近的人、同学、华国考生、乃至普通人他都会救，但他没有忘记，除了他以外的玩家都是坏人。
李华：【有玩家求救】（5）
走廊，艾雪席拧眉。
此刻，因为其余考生苏醒，走廊只剩下他一人。
【鉴于同一考场只剩您一人，且您参与了“笔友”任务，梦境将自动为您更改流速，即便副本流动时间为一年，您只需在考场外等待半个小时。】
艾雪席放下了心，他琢磨了李华的话。
说实话，他真没有现在的年轻人懂“无限副本”，但他当过老师，也收过一堆书，光是蹭课外书看也差不多懂了“无限副本”的规律。
副本中。
李华收到了艾Tom的消息。
艾Tom：【副本先杀圣母】（6）
李华：QAQ
他懂了，按兵不动躺回床上，被子一盖，强迫自己入睡。
玩家的求救声愈发微弱，随着“扑通”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玩家再无声息。
李华心里闷闷的。
他本以为噪音到此结束，结果房门仍被砍砸。
李华眯眼睡去，结果木屑飞到了他脑袋上，将李华砸醒。
李华一脸木然坐起，发现木门底下被砍掉一大块，刀口向上劈砍，血顺着门缝淌入，几乎快流到李华床底。
李华倍感恶寒，他听到了外面诡异的笑声。
李华不再忍耐，他抄起了靠在床边的长矛，来到房门附近蹲下，用长矛猛地往外戳。
门外响起了刺耳的惨叫声。
等李华抽回长矛后，矛尖上沾着黑色的液体。
外面的东西似是被伤到了，此刻按兵不动，与李华僵持。
过了一分钟，刀又伸了进来，对着李华的们劈砍。
李华如法炮制，握着长矛向外戳。
刀刃“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随着被捡走，“啪、啪、啪”并非人类的脚步声在走廊荡出回声，距离李华越来越远。
外面的东西跑了，李华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清晨。
朝阳透过窗户洒在深褐色的枕头上，李华感到刺眼，悠悠转醒。
他意外神清气爽，大脑也活跃了起来。
他下床，发现地上的血痕已经消失了，木门也恢复原状，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来到隔间，用剩下的水洗漱。
他想到了昨晚的禁言，于是在脑海试探问。
【你还好吗？】
系统015：【一切正常，请勿挂念。】
李华：【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系统015公事公办：【玩家李华不必担心，违规记录已撤销。】
李华：【撤销？】
系统015：【我已退休，应邀返聘，规则一事不应过于严苛。】
李华漱口的速度慢了。
【原来你已工作很多年了？我最敬爱的Smith老师也退休了，现在领着养老金常常去湖边钓鱼，他还有个特别可爱的小孙女。】
系统015品出了李华的言外之意，冰冷无感情道：【系统没有寿命，理论上永生不老，其次系统不会有后代。】
李华默默低头，脚指头都快被鞋底抠穿了。
他打开门，外面站着两名仆从。
仆从们见到李华后微笑鞠躬，说了几句李华听不懂的话。
李华一听是"Do"开头，于是说了"Yes"。
仆从们进入李华的房间，帮李华打扫卫生，又收拾了隔间的水。
李华道谢，随后在又一名仆从的指引下来到了一楼。
长桌上摆着食物，赫伯特在内的四名玩家眼底乌黑，面色凝重围着长桌坐下。
他们听到脚步声，向楼梯看去。
李华握着扶手下楼，开朗活力的青年与精神萎靡的赫伯特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赫伯特看到李华后双眼猛睁，一旁的红发女拍了拍赫伯特的肩膀。
红发女同样惊恐：[他……竟然还活着！]
红发女对面的刀疤男头皮发麻：[难以置信，他不是进入地下室了吗？他从那个怪物手底下逃出来了？]
李华下来后，在仆人的指引下，坐在了餐桌的主位上。
赫伯特手里的叉子掉到了盘子上，发出了“叮”一声。
他喉结滚了滚，对李华愈发忌惮。
最后一名断臂女知道主位意味着什么，嘴唇干裂，艰难道：[他拿到了真正的夜莺！他不但从怪物手底下拿到了夜莺，还成功逃了出来！]
李华听到了他们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淡漠地瞥了他们一眼，压根就没有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这一反差更是让赫伯特汗流浃背，对方面容镇定，举手投足间神采奕奕，可见其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是难以想象得强大。
赫伯特丝毫不敢小瞧这个比他小十来岁的青年，尤其是想到昨晚在地下室里，他先一步抢走了第五个木盒，这无疑是得罪了李华。
赫伯特咬破了舌尖，凑近李华，沙哑道：[我向你道歉，您的强大让我敬佩又惶恐。]
李华眉头紧缩，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事实上，他只能听懂一个"sorry"。
赫伯特以为李华的不悦，抿了抿嘴，赔笑转移话题。
[您有听到昨晚的敲门声吗？它吵了我一夜，我知道那都是陷阱，所以从始至终没有开门，可那声音太恐怖了，尤其是碎屑，溅得我满床都是，我始终无法入眠。]
红发女见状也急忙附和：[是的，好像门外的东西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我感觉我一夜没睡。别说是坚持七天，怕是三天下来，我就要精神崩溃了。]
刀疤男冷笑：[三天？我们交了虚假的夜莺，最多只能在这里住两夜，如今已经住了一夜，我们该想想，明夜过后我们该怎么办吧。]
断臂女偷偷打量李华的表情，发现对方波澜不惊，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她心里惶恐不安，这位叫“李华”的玩家太深不可测了，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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