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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孤魂


入了秋,古伦湖湿地的风景比春夏还好些,水面上的蒲苇丛褪去绿色,在阳光的照拂下现出闪闪的金光,细长的叶子随风翻涌来回摆动,像一朵漂浮在水面上的金色的云。

栈道上,常伟戴着手铐,左右手臂被小党和洪途抓住,在几名警察的押送下往前走。简月和师小冉走在前面,简月看着金光粼粼的湖面,潮湿的风在岸边游走徘徊,像是某个人低吟的灵魂......他们即将走到栈道尽头,那间卫生间就在不远处,还是以前破败的模样,门前拉着两条警戒线,但将近一个月过去,警戒线被风撕扯变形,掉在地上,被拖拽出无力的姿态。

简月停下步子,看着那座小小的房子,她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满地的鲜血和几块残破的皮肉,也知道里面囚禁了一个人,他永远出不来了。

“月姐。”师小冉晃晃她的胳膊,“月姐?”

简月回神,转过身面朝湖面,道:“找到了吗?”

常伟抬起双手,指着栈道外草丛中一座矮矮的鸟巢,道:“就是那。”

师小冉一直举着执法记录仪,把常伟摄入镜头之中。他们此行带着常伟回到这片湿地,是为了让常伟亲自指认犯罪现场。

鸟巢背面就是深阔的湖水,常伟说:“我把庞亚全扛到那儿,然后扔到了水里。”

简月问:“当时他还活着吗?”

常伟嘴一咧,笑得简单又残忍:“我不知道,他身子还热着,估计还没断气儿。”

常伟的面相并不凶恶,甚至看起来很憨厚,但是这个憨厚的人身上背了三条人命。简月让洪途等人带他去指认第二个犯罪现场,自己一个人留在原地,手撑着栈道护栏,看着常伟指认的将庞亚全扔入水中的地点,浑身散出温和而悲悯的气息。

常伟认罪认的很慷慨,没有替自己请律师也没有丝毫抵抗,痛快承认了自己杀死了庞亚全,杀死郑泽川,杀死了夏娜。

9月20号,常伟在和廖春涛同住的出租屋里见到了庞亚全,得知庞亚全正在寻找可一共犯罪的帮手,并且庞亚全寻仇的对象是郑泽川。这与他的目标不谋而合,于是他心生一个大胆的计划:杀死郑泽川后嫁祸庞亚全,再制造庞亚全失踪畏罪潜逃的假象,他便可高枕无忧。为了这一计划,他利用了廖春涛,让廖春涛假扮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再将“自己”包装成目睹“凶手”将作案工具扔进公园湖中的目击证人。那些工具样样指向已经被他杀害的庞亚全,这样一来,警察就会陷入一个闭环。他的计划环环相扣,可谓天衣无缝。

10月17号,常伟又潜入十三中学,杀死了夏娜。据常伟交代,他躲在宿舍窗外,亲眼看到班巧巧持枪冲入宿舍,首先开枪射击高雨熙,却在枪响后倒地昏迷,于是他翻窗入室,用班巧巧的枪向夏娜的头部射击。事后,他立刻从后门离开学校,逃之夭夭。

常伟指认过现场,被警察们压上警车带回。

简月和师小冉坐在洪途的车里,两个人坐在后座,一左一右挨着窗户。师小冉拿着手机在看,看着看着移动屁股坐到简月身边,道:“月姐,你看。”

简月看过去,她手机里是一张照片,一张长桌后坐了几个穿警服的警察,长桌前架着几台摄像机,摄像机后又围了一圈记者:这是正在市局举行新闻发布会现场。拍照的人摄于旁侧,视角斜着延伸,最边缘处那位长桌后的警官比较模糊,但仍然看得出来是周行。

简月看到他,很想把照片放大看看清楚,但还是忍住了,笑道:“我好像看到周队了。”

师小冉两指放在屏幕上往外一扩,周行的侧影顿时被放大,道:“对呀,是周队,很帅吧。”

近期发生不少重案,市局召开新闻发布会,周行也去了,已经去了一个上午。按理说发布会已经结束了,但是市局还是没有放人,估计还有不少重事要事和琐事。

她看着照片里身影模糊的周行,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在江边广场,她像是被自己逼迫,也像是被周行蛊惑。竟然当着周行的面承认了压抑已久的心意......回想起来,当时周行的脸和她说过的话,她大都是模糊的,只记得湿冷的风吹得她昏昏沉沉头晕脑胀,身上一阵灼热一阵寒凉,像是在冰与火之间拉扯。记不大清楚她是如何离开了广场,坐进周行的车里,又被周行送到小区门口。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简月浑身瘫软地倒在椅背里,闭着眼睛迷迷蒙蒙,半睡半醒。直到周行把车停在路边黯黯的灯光下,她才逐渐回拢心神,打开车门想下车,但是车门还锁着。

周行突然问:“你愿意多了解我一些吗?”

简月低着头,手指轻轻的挂在车门的门把手上,“怎么了解?”

周行转过头看着她,她把脸朝着车门,他只能看到她颊边和耳朵通红的颜色,忍不住浅浅一笑:“不用刻意找方法,我们顺其自然好吗?”

他太温柔了,温柔得像连绵的雨、像潋滟的光,像一张天罗地网,拥有征服一切,让人无法挣脱的力量。

简月无法说出“不好”,便点了下头。

周行解了车锁,道:“回去喝点热水,江边太冷了,当心感冒。”

简月不言不语地推开车门,周行又叫住她:“简月。”

简月心跳了跳,但是不敢回头,只侧过脸把他捎进余光当中。她看不清楚周行的表情,只看到周行注视她片刻,才说:“早点休息,明天见。”

简月“嗯”了一声,下车,一径走进小区。

隔天,他们没见成。周行和魏楠为了郑泽川的案子在各单位机关之间奔波,简月留在单位处理案头积压的工作。又是隔天,简月被市局侦查科叫去参与一场案情讨论会,有几件积案一直未破,又即将迎来年底跨市多警种联合的“清网活动”,任务繁重。除了简月之外,还有两位犯罪行为办公室的犯罪学专家也参加了这次会谈。各领域的精英汇聚一堂,开会、查资料、分析案情、调阅案卷、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深夜,简月才蹭了一位同事的车回家休息。第二天多睡了几个小时才到单位,又马不停蹄地带常伟指认现场,而周行去了新闻发布会。算下来,他们已经三天没见。其实这很正常,她和周行虽然同单位,但除去一同出警一同外出侦查外,经常分开各自忙碌。最长的一次,周行去外市执行任务,足足去了半个月。这次不过三天而已。

这三天,简月过得忙碌且充实,并没有很多时间能想起周行,但只要她想起周行,就恍恍然出神良久。她心慌意乱,又茫然无措,周行那句“明天见”不时在脑海中响起,好像和她定下了什么约定,又好像什么约定都没定下。她一面觉得应该尽快和周行见一面,否则“约定”就会作废,一面又觉得见到周行后她一定难为其情,出尽窘相,所以还是不见的好。她心神紊乱,摇摆不定,就这样撑过了三天。

到了单位,简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瘫坐在椅子里长舒一口气。她这几天睡眠很差,安眠药和酒精对她的作用已经很微弱了,觉得自己是时候找一些更强效的药。她行动力很强,边想着就已经拿出手机准备联系一个药剂师朋友,但看到几个女同事组建的微信群里不停往外弹出消息,这个群不是工作群,只是几个关系好的女同事时常约饭、约上下班、约逛街的聊天群。

师小冉在群里发了好几张发布会现场的照片,@全员且说:“周行先生的限定皮肤,不返场哦,姐妹们快来一饱眼福。”

因为警种限制,周行很少穿警服,一年也不见得穿一次。师小冉在他手下做事四五年,也才见过两次。简月才来半年,更是第一次见。她把每张照片都逐一打开,仔细地看,又悄悄地保存。

女警A:“帅到我昏厥,周队开完会是不是就回单位了?我要围观帅哥!”

女警B:“不会的,他肯定会直接回家换衣服。而且市局放人还早着呢,估计得到深更半夜。”

女警C:“要让妹妹们失望了,老姐姐我前年我跟他去指挥中心开会,会议刚散,他就去卫生间把警服换了。咱们的领导严谨又低调,是不会穿着警服逛大街的。”

简月看到这条消息,顿时很失望,她和别人一样,都想亲眼看看周行穿上警服的模样。

师小冉:“喜讯喜讯!我刚得到消息,市局那边散了,周行先生正在返回单位的路上。”

女警A:“限定皮肤掉了吗?”

师小冉:“还没有!”

女警B:“那还等什么?准备围观啊!”

女警C:“哎,年轻人。”

简月也有些激动,能料到周行一回来就回去警察办公室转一圈,问问各项工作的进展,这是周行的习惯。她想下楼去警察办公室等着,但很难为情,担心自己的目的暴露,被周行看出来,等周行叫自己去他办公室议事才是上策,又担心周行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那她岂不是一眼都看不成了?

思来想去,简月觉得第二套方案风险太大,还是下楼去和师小冉等人一起等着才最稳妥。一咬牙一跺脚,她随便拿起一份资料下楼了,走到门口摊开资料,一边看着一边往里走,装模作样道:“宝贝儿,你帮我把3月份的特大诈骗案的资料调出来,案卷有几个细节需要补充,检察院着急要。”

师小冉:“月姐,你快来。”

办公室里挺热闹,小侯买了一台拍立得,拿到单位给同事们拍照,要做成相册。众人各自找背景和合照对象,把小侯喊来喊去,忙得不亦乐乎。小党手痒,没碰过相机,跟在小侯屁股后头四处乱转,连声嚷着:“你让我拍一张,让我拍一张嘛。”

师小冉正要上楼去叫简月,简月就下来了。简月顿时成了景点儿,警察们都要和她合照,简月充分配合,拍得很开心。小党也和她拍了一张,看着照片里亭亭玉立的美人,啧啧道:“我要把这张照片烧给我那素未谋面的曾曾曾曾曾祖父,他一直盼着我找个漂亮媳妇儿,这下他老人家终于能瞑目了。”

小侯呛他:“你曾曾曾曾曾祖父还是猴儿吧。”

小党:“怎么说话呐,至少也是山顶洞人了。”

众人都笑。正热闹时,周行走了进来,穿着笔挺的警服,怀里抱着一大束花,站在门口说:“曾曾曾曾曾祖父不是山顶洞人,是明朝人。”把花举起来,“谁要?”

他一出现,所有人霎时没声儿了。他身材比例极好,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穿上熨帖笔挺的警服,显得整个人更加神采奕然潇洒俊朗,使人看了就移不开眼。还是小党反应最快,抢过小侯的相机对着他咔嚓按下快门,欣慰道:“这张照片也给我曾曾曾曾曾祖父烧过去,他一直盼着我长成一个大帅哥。”

师小冉欣喜地跑过去:“呀,哪来的花啊?”

周行道:“用来布置会场的,不拿回来也是浪费。”说着笑了笑,“谁想要?自己过来拿。”

女警们纷纷跑过去,从他怀里的花束中抽出自己喜欢花,或抽出一支玫瑰、或抽出一支雏菊、或抽出一支绿叶。师小冉自己拿了一支,要把最后一支玫瑰捎给简月,但是周行把手一合,捏住了那支花,笑道:“最后一朵留给我吧。”

小党吆喝:“周队,过来一起拍照啊。”

周行看过去,看到了简月,目光在简月身上稍一停留就飘走了,道:“待会儿再拍,我还有事。”

说完,他对简月招了下手,然后转身出去了。

简月像是被勾了魂儿,立刻就跟他走了,三步并做两步追到他身边。周行正快步上楼,把手中最后一支玫瑰递给她:“给你。”

简月接住,说了句很傻的话:“干嘛?”

周行:“我记得你桌上有只花瓶。”

她办公桌上的确有只细颈伶仃巴掌大的白瓷花瓶,是她前不久一时新鲜买来的,花瓶很小,瓶口很窄,一直被她当成笔筒用。到了楼上,简月的办公室就在楼梯口斜对面,周行又说:“我在办公室等你。”

说完独自又往楼上去了,仿佛特意给她留出时间处理那支花。简月把花拿到办公室,腾空小花瓶,花插进去,素净的白瓶点缀艳丽的玫瑰,出乎意料的好看。她插好花就去楼上周行办公室,一上楼就看到支队长办公室的房门敞着,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才知道原来周行办公室里还有别人。

她走过去,站在门口扣了扣房门,道:“周队。”

周行和魏楠以及沈冰都在,魏楠和沈冰在窗边沙发上坐着,周行脱掉了警服外套,正把外套往衣架上挂,道:“进来吧。”

简月走进去,向魏楠笑着点了下头:“魏队。”

魏楠指着对面:“坐坐坐。”

简月在沈冰身边坐下,周行坐在她对面,和魏楠坐在一起。简月不知道他攒这个局的用意何在,就等他说话。周行掂起桌上的茶壶,给四个人一人倒了杯茶,才说:“魏楠想问问常伟的情况。”

简月便道:“今天我带他去古伦湖湿地指认现场了,挺顺利的,目前人已经被送到看守所。”

魏楠:“你们审了他三天,他就没吐?”

简月看了眼周行,道:“魏队指的是什么?”

魏楠道:“杀人动机呀,他个人根本没有动机杀死老郑,还有那个庞亚全和叫夏娜的女学生。他杀了三个人,根本不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他闺女。”

简月:“你是说左菲琳?”

魏楠:“明摆着嘛。”

简月低眸略想了想,道:“我们也都怀疑常伟杀人是为了左菲琳,进一步讲,是受到了左菲琳的指使。但是他矢口否认,左菲琳也推的一干二净。我们没有证据能证明左菲琳和这三起命案有直接关联。”

魏楠:“常伟藏在宿舍外,就那么巧,碰见班巧巧冲进宿舍杀人?”

她又去看周行,但周行还是不说话,只捏着小小的茶盅喝了一口水。简月只能继续说:“魏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严格来说,夏娜的确是阴差阳错躲过了班巧巧,但没有躲过常伟。班巧巧持枪冲进宿舍想杀的人是夏娜,她错杀高雨熙是意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夏娜会死在她枪下。至于常伟,常伟是这起意外凶杀案的一个闯入者,他只是利用了班巧巧,用班巧巧的枪杀死夏娜后嫁祸给班巧巧。常伟无法操控一场意外,所以班巧巧和常伟绝对不是共犯的关系。”

魏楠道:“那你的意思是,常伟还真就那么巧撞见班巧巧杀人?”

简月:“目前只能这么解释。”

魏楠不甘心:“那班巧巧是被唆使杀人?你们有没有怀疑过左菲琳也是三起枪击案的幕后真凶?”

周行终于说话了:“也有这种可能。左菲琳教唆班巧巧对夏娜下手,为了万无一失,又让常伟监视班巧巧行动,如果班巧巧中途退缩或者进展不顺利,常伟再出手。”

沈冰道:“给班巧巧、刘丹丹、以及张小染发送邮件的地址是国外的地,暂时查不到。但是黑进简骋电脑盗取资料的黑客留下了一些线索,技术队正在加紧追查。现在只能找证据证明左菲琳参与策划了三起枪击案,否则我们拿左菲琳一点办法都没有。”

魏楠纳罕:“一个小姑娘,真有这么大本事?”

简月的目光飘然下落,看不出情绪道:“魏队,你没有接触过左菲琳,她绝对有如此狠毒。至于她能不能一个人做成这么多事,要么她参与策划枪击案,但一定还有人帮她。要么她和枪击案无关,夏娜死在常伟手中只是意外。我们现在不知道她的城府有多深,只能慢慢调查。”

周行抬眼看了看她,道:“简老师说的很对。我们目前的方案就是继续调查三起枪击案,或许能找到左菲琳的罪证。但我们的目的不是给左菲琳定罪,而是查出真相。”

魏楠了解完情况就走了,周行去送他,办公室里只留下沈冰和简月两个人。简月说了半晌话,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

沈冰若有所思地静坐了一会儿,道:“简老师,你对雷红根案有什么看法?”

简月正喝水,闻言险些被呛住,放下茶杯连咳了好几声。

沈冰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道:“这起十年前的宿县208连环杀人案就这样误打误撞的破了,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简月擦了擦嘴角的茶水,兀自沉默片刻,道:“其实......有征兆。”

沈冰看着她:“什么征兆?”

简月把茶杯搁在桌上,道:“第一个在河道里发现李紫暇尸体的人是雷红根,雷红根在报警之前能充分的时间单独接触死者。我们第一次勘察现场,发现李紫暇的内衣不在身上,搜遍河道也没有发现。我当时就提出了凶手可能不是第一次作案,所以周队才想起调查至今未破的连环杀人案做切入点。我们都被李紫暇身上丢失的内衣蒙蔽了,没有想过不是凶手将内衣拿走,而是目击者将她的内衣拿走。”

沈冰道:“我知道。市局的侦查组在雷红根家的地窖里发现了一条女士内裤,经过鉴定,属于死者李紫暇。还有其他一些女性用品,分别属于十年前的七名受害者。”

他紧皱眉头,太多疑惑涌现在脸上,显得很烦躁:“但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还没查到雷红根,但是有了线索,假以时日一定会查到他。但是雷红根在我们查到他之前就被一通电话给端了,就像有人查在我们前面,把我们要走的路蹚平了,末了扔了一个炸弹回来,断了我们的路。”

简月:“......你怀疑还有其他人在查雷红根?”

沈冰点点头:“没错,总有一伙人比我们动作更快,我们即将查到雷红根,雷红根就出事儿了。雷宇星也是,我们查到雷宇星和王丽丽的案子有关,雷宇星就失踪了。就在雷红根被抓的当晚,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冒出来,又莫名其妙的死了,这简直太奇怪了。”

他顿了顿,阴沉沉道:“简直就像是有人在对这对父子赶尽杀绝。”

简月听着他一言一语,竟是字字不错,精准狠辣。沈冰很敏锐,他没有遗漏任何疑点。而这些疑点正是简月还来不及缝合的漏洞。简月觉得再被他质问下去会很危险,所以化被动为主动,问道:“你觉得这里面有疑点?”

沈冰:“疑点太多了。首先就是雷宇星,他为什么会和王丽丽扯上关系?又是死在谁的手上?”

简月沉吟片刻,道:“我相信雷宇星留下的遗书,他有赎罪的心。”

沈冰不认同:“遗书也有可能是假造的,如果雷宇星真想以死谢罪,身上的刀口怎么解释?”

简月:“如果凶手想一刀捅死雷宇星,为什么还留下一封遗书?”

她在尽力混淆视听,搅浑沈冰的思路,不让沈冰想到杀死雷宇星的凶手有两人。她现在也不知道捅死雷宇星的人是谁,只确定简骋逼雷宇星服毒且写下遗书,简骋已然做到如此地步,是不会亲自动手结果雷宇星。所以只要沈冰不去怀疑雷宇星服毒也是被人逼迫,那么警方追查的凶手就是捅了雷宇星一刀的那个人,她和警方的步调才能保持一致。

他们还没有讨论出结果,周行讲着电话回来了,他应付完电话那头的人,对沈冰说:“你叫个人把732那辆车的轮胎换了,新车没批下来,旧车还得用。”

沈冰起身往外走,“破面包车轱辘都弯了,我看看还能不能修。”

沈冰出去了,顺带关上了房门,办公室里剩下简月和周行两个人。

周行脱了外套,只着一件蓝衬衣,办公室里有点凉,所以把备在办公室里的黑色执勤服往身上套,道:“刚才你和沈冰在聊雷红根的案子?”

简月从沙发上站起来,朝他走了两步:“聊了几句,但是没聊明白,这件案子疑点太多了。”

周行沉默着穿好外套,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倚着桌沿,问:“你见过刘丹丹了?”

简月:“见了。雷红根我也见过了。”

周行:“刘丹丹怎么样?”

简月:“以前是半个人,现在......是半个鬼。”

周行:“你可怜她?”

简月:“是同情。”

周行目光定定地看她片刻,道:“再说说雷红根。”

简月打起精神,把头发往耳后挽了挽,道:“雷红根是十年前宿县连环杀人案的真凶。这一点你还有疑问吗?”

周行:“没有。我想听你对他的判断。”

简月很慎重地想了想,道:“这个人的身份不复杂,他在十年前杀害七名受害者,当时他六十多岁,从体力上来说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往后十年他一直处于潜伏期,直到在河道里发现李紫暇的尸体,他偷走了李紫暇的内衣留作纪念,就像他从其他受害者身上收集纪念品一样。我想,或许是李紫暇唤醒他体内潜伏已经的杀戮欲望,但是他已经七十多岁,难以再制服少女,所以他选择了年龄更小的女孩儿,比如......翟小娅。”

周行看着对面的白墙,目光寒隽:“那雷宇星是什么身份?”

简月道:“十年前,11岁的雷宇星是雷红根的帮手。十年后,雷宇星不愿意再帮助雷红根作案,这也是雷红根只能挑选四五岁女孩儿的原因。”

她说到一半,有意停下来观察周行脸色,但是什么都看不出,只好继续说:“至于雷宇星......我对这个人暂时还没有判断。”又停了停,“我还从未见过他。”

周行道:“雷宇星很复杂。”

简月不语,静等着他继续说。

周行看了白墙好一会儿,好像墙上开出了花来,才道:“雷宇星的案子虽然不由我们负责,但和我们手里的案子有牵扯,这些天辛苦你多往市局跑几趟,协助市局同事尽快往前推进。拔出萝卜带出泥,雷宇星的案子查清楚了,压在我们头上的案子也就明朗了。”

简月点头:“我明白。”

周行转过头看着她笑了笑:“其他事我就不问了,我知道这两天你把队里的工作安排的很好。”

简月是最机敏的人,很会听人口风逮人话茬,换做往常,周行一旦开始客气敷衍她,就代表着谈话到此为止。但是此时简月却罕见的迟钝,分辨不出周行是不是在暗示她可以走了,便试探道:“那我出去了?”

周行点点头。

简月往前走,经过他面前时想快走两步,但周行很突然地开口了:“那天晚上在江边......你还记得吗?”

简月停住,不偏不倚恰好站在他面前,于是很想再往前走几步,但却迈不动步子,低下眼睛看着地板,不说话。

周行又问:“记得吗?”

简月道:“记得。”

周行如释重负般笑了笑,道:“你太冷静了,冷静得让我怀疑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是我做的梦。”

简月其实很不冷静,她觉得自己刚才错漏百出语塞迟钝,每说完话都要自己反思半晌。在周行面前也是忙乱拘谨扭手扭脚,一点都不自然大方,连说话声音都低了不少,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她很不喜欢这样扭捏慌乱的自己,觉得难为情,就稍稍偏过头,有些沮丧地把脸藏了起来。

周行朝她走近,又问:“那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简月声音很低:“什么话?”

周行道:“顺其自然,互相了解。”

简月点了下头,又“嗯”了一声。

周行:“我想请你看话剧,晚上八点的票,你会去吗?”

简月眨了下眼,怔住了。

周行慢慢走到她面前,让她躲也没处躲,看着她的脸,又问:“去吗?”

简月对他的温柔毫无还手之力,脸上迅速漫上一层红色,目光亮晶晶的闪烁,像是天上的星星忽明忽暗,躲躲藏藏。

周行只看着她的脸,就好像看到了银河万顷、漫天星辰。他弯下腰,很近很近地注视着她的眼睛,露出轻风柔曼的微笑:“去不去?”

简月的心用力跳了几下,头更往下低,稳了稳心神道:“去,去。”

周行:“我晚上去接你?”

简月:“嗯。”

周行:“几点?七点可以吗?”

简月:“嗯。”

周行:“看完话剧去吃晚饭吗?我知道一家好店。”

简月:“嗯。”

周行:“那就听我安排?”

简月:“嗯。”

周行觉得她万分可爱,忍不住又是一笑:“我说什么你都答应,我感觉像在诱拐小女孩儿。”

简月飞快地瞄他一眼,绕过他,拉开办公室房门出去了。她风似的回到自己办公室,呼通一声把门关上,背抵着门深呼几口气,忽觉脸上火烫,连忙拿手去揾,手心儿也是烫的。难道她刚才在周行眼中就是这样一张火盆子似的脸吗?她即懊恼又羞赧,索性把头一低,脸埋在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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