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奶奶那双白瞳转了转,声调嘶哑,“你确定,自己是在龙王庙的门口找到这小子的?”

张德海微微一诧,“确定!我在江面上听得真亮,那声音绝对是从龙王庙里传出来的!”

他这话说完,满屋的人再次沉默了。

只因这个龙王庙,它是有几分邪性在的……

我们村子世代居住在江流沿岸,根据考古最新的研究发现,两千年前这里就已经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了。

穿过守龙村的这条江,就是黑龙江。

黑龙江起源额尔古纳,流经中蒙俄,古称羽水、黑水等。

曾有地方志记载:黑龙江水黑,蜿如蛟龙,故名为黑龙江。

但村里老人口口相传的却是另一个故事。

传说在远古时期,江里住着一条通体玄黑的恶蛟,喜食未满十岁的孩童。

每年江边的百姓都要挑选出两对童男童女给这条恶蛟上供,否则它就会兴风作浪,让洪水席卷村庄,惹得两岸民不聊生。

长此以往,村子里的年轻人纷纷逃走,百姓谈江色变,小儿夜不能啼。

萨满们做法请来了一条小白龙,它体恤百姓不易,与那条黑蛟展开殊死搏斗,大战了七天七夜后,双方难分难解。

百姓纷纷拿起自家的锄头、镰刀,上前相助白龙。

最终齐力战胜了那条黑蛟,从此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黑蛟坠落江水,血把江水染成了浑黑色,黑龙江由此而得名。

为了纪念白龙,百姓便在上游修建了一座龙王庙,若有渔民出船,必先去庙中上香祈福,保佑船上的人平安归来。

奶奶却说,这个故事听听就好,不能尽信。

我问她事实到底如何,守龙村守的龙,就是那条小白龙吗?

听上去,他应该是个正派角色吧?

奶奶不愿解释,反而用一种悲悯的神色看着我。

她说早晚有一天,我自会知晓。

但她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至于我为啥说这龙王庙邪性,是因为九八年发洪水,守龙村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带。

那年我还没出生,听奶奶说我们村的房屋全部被大水冲垮,江面上飘着动物与牲畜的尸体,连大树都被连根拔起,横在水中。

还好村长有先见之明,提前带着整个村的人逃到了镇上,并无人员伤亡。

村民们坐卡车离开的那天,都亲眼看见了江水淹没自己家园的惨状。

当大水冲到村口那座龙王庙前,竟自行分流为二,绕过庙门朝其他地方流去。

滔滔江水,遍地残垣,唯有那座龙王庙依旧稳稳当当坐落在那里,屹立不倒。

等到洪水散去,大家回到守龙村准备重建家园,有人发现龙王庙中竟凭空多出了一副棺椁。

那棺椁宛如一条小船,两角尖尖,不是中原地区常见的墓葬形制。

红色的棺盖上雕刻着二龙戏珠,雕工精湛绝伦,连龙的鳞片都栩栩如生。

船头与船尾绘着逐鹿之战时的场景,还有一行谁都看不懂的鬼画符,刻在了右下角的位置。

棺椁所用的木料也十分讲究,奶奶说这叫红椿阴沉木。

因被水浸泡太久,木质里的红色素逐渐透了出来,鲜红如血。

这船型棺应该在江中沉了有些年头,是被这次发大水给冲上来的。

那时候大家的文凭都不高,县里派学者来考察,说这棺盖上刻的鬼画符是中国最古老的文字,甲骨文。

那行鬼画符的大概意思是:镇龙棺。

学者也看不出这棺材的具体年份,但通过龙王庙内画栋的风格,判定出这座龙王庙和镇龙棺应该是同一时期的产物,其他不得而知。

他用手拍了拍棺盖,说这里面好像是空的。

把耳朵凑近去听,脸上却骤然变色,大叫了一声便往向后退。

村民都好奇的问他听到了什么。

他惊恐道,“我……我好像听到了人的心跳声!”

这怎么可能!

有心跳的一定是活人。

可活人又怎会被封在棺材里!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他也觉得甚是诡异,试图遮掩过去,却说什么也不敢再靠近那副镇龙棺。

打算先回去上报给市局,让省里派人来查看。

结果那名学者在回县的半途中遭遇了车祸,连车带人被撞进了江里,捞了几天也没见踪影。

按照当时江水流速判断,估计人都被冲到俄罗斯了,活下来的概率极为渺茫。

这些事是所有村民都亲身经历过的,并非我胡说。

从那之后,大家都对村口的那座龙王庙退避三尺,就算是身高一米八的壮汉也不敢从庙门前经过,更别说去那附近游泳钓鱼了。

张德海说张德柱的尸体就躺在龙王庙里,连一向主持大局的村长也眉头紧锁,叼着烟说不出话来。

奶奶再次询问,“你看到德柱的时候,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张德海仔细回忆了下,“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他手心里紧握着一只河蚌……”

“把那河蚌拿过来!”奶奶说道。

张德海把河蚌交到奶奶手里,我偏头去瞧,发现那就是江里最普通的大马哈蚌。

奶奶却嘱咐我去捡些小石块。

我知道她这是想问话,从院子的雪地里捡来九块石子,摆成一个圆圈,然后把那只巴掌大小的河蚌放到阵眼的位置上。

她嘴里念念有词,随着声调愈发高昂,地上那只河蚌竟然剧烈颤动起来,发出磕碰的响声。

过了两分钟,蚌壳碎了。

里面流出一滩漆黑浓稠的液体,像是墨鱼吐出来的汁……

奶奶的表情无比严峻,额头溢满冷汗,“他回来了……他要回来了!”

“谁要回来了?”村长追问道。

奶奶没有牙的嘴唇兜兜着,缓缓吐出两个字,“龙王!”

在场的人全都倒抽一口冷气,显然是对这俩字格外惧怕。

奶奶郑重说道,“必须尽快把德柱的尸体下葬,否则会闹出祸端!”

张大娘一听不乐意了,“我家儿子头七还没过,不能下葬!再说外头雪那么厚,土都被冻上了,怎么挖?”

我们村民风守旧,老人都不肯接受火葬,还是想要入土为安。

好在家家户户都有田地,死后直接葬在自家地里,也就没人管了。

村长也认为现在下葬太过仓促,语重心长道,“老姐,现在还没出正月,办丧事恐怕不吉利啊!”

奶奶却冷笑了声,“等真过了头七,一切都晚了!你们不肯听我老太婆的话,那就随便你们吧。”

“小鹿,咱们走!”

我扶起奶奶,当着张家人和村子的面转身走掉。

奶奶卜卦从未出过错,当天晚上,张家便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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