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孟甜甜以为是做梦。
但她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梦到过曾煦了。头两年,她不管走到哪里,半睡半醒间,总觉得曾煦还在身边。
她今天见过他一次了,在电影院,从第一眼就知道不是做梦,是现实——是她在好转,他和曲伶伶阴魂不散的现实。今晚再见他,或许是酒过三巡,又或许是她引吭高歌,缺氧了,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
另一边,曾煦也恍恍惚惚了一下。
胃痛。
他一日三餐都没顾得上吃。
谢天谢地,孟甜甜(狼)嚎了两句,给了他指引,不然他一个包厢一个包厢地找,又要再冒出多少颗豆大的汗珠。
盛徉跟出来:“好了好了,再唱把星探招来了。”
看到曾煦后,盛徉和孟甜甜一并愣在了门口。
“还星探?不把狼招来就不错了!哈哈哈……”小胖酒后吐真言。
那四人一窝蜂地涌出来,在顺着孟甜甜和盛徉的目光看到曾煦后,乱糟糟地挤作了一团。被小胖这张乌鸦嘴说中了!还真把狼招来了……
一边是六个人,人多力量大,另一边是曾煦单枪匹马。两边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敌不动,我不动。然后,曾煦动了。
小胖:“他过来了……”
安吉拉:“他过来了!”
圆圆:“怎么办?”
满满:“快想想办法……”
那四人异口同声:“撤!”
说好的酒壮怂人胆?那四人往包厢里撤,差点儿把门框挤破了。曾几何时,曾煦也是他们的一员,孟甜甜还给他们七个取了名号,叫七小龙。曾煦受不了这么二的名号:“饶了我。”
于是他们走出去,会说:“我们是六小龙,他是曾煦!”
被这么报上名来,曾煦更二了。
最后,他不得不妥协:“我加入七小龙。”
打不过,就加入。
曾煦在孟甜甜面前,总难逃这六个字。
曾煦和孟甜甜离婚后,小胖等人在孟甜甜和曾煦之间二选一,当然选孟甜甜。尤其是孟甜甜一走了之,他们等于和曾煦有了“杀父之仇”。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眼看曾煦逼过来,盛徉问孟甜甜:“你请他来的?”
“没有。”
那就好办了。
盛徉向前一步,挡在孟甜甜和曾煦中间:“这么快又见面了。”
孟甜甜从盛徉身后探出头,问盛徉:“这么快?你们……见过面了?”
“不重要。”曾煦答道。
曾煦看得出盛徉还没来得及对孟甜甜表白。
那就烂在肚子里。
“你也是来唱歌的?”孟甜甜是七小龙中最从容不迫的。一来,龙大就是龙大,不是浪得虚名。二来,她是过来人。
曾煦打的是无准备之仗:“是。”
“约了朋友?”
“一个人。”
“那……”孟甜甜请的手势都做出来了,但不是往里请,是往外请,也就是请曾煦该干嘛干嘛去。
“包厢订满了。”曾煦打断孟甜甜,“你们不介意的话,加我一个。”
说着,曾煦便去推包厢的门。
盛徉一把握住曾煦的手腕:“介意。”
一触即发。
包厢内的那四人从门上的小窗口看到这一幕,又哇哇乱叫。真是的,酒喝得不多,戏不少。
曾煦面无血色,一半是被孟甜甜身边的“莺莺燕燕”气得,左一个陈亦茂,右一个盛徉,一半是胃痛。
他手一挥,盛徉便落了下风。
“也好!”孟甜甜当机立断,“人多热闹。”
孟甜甜知道,万一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盛徉不是曾煦的对手,哪怕再加上小胖和圆圆,曾煦还是有胜算。从小到大,曾煦不是爱打架的人,他性子淡,又有她罩着,没人敢惹他。她只见过他轰轰烈烈地打过一次架。十八岁那年,他考上b大,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够不上他,考上曲伶伶所在的大学,在另一座城市。
开学后不久,曾煦去看她。
她是后来才知道,曾煦是奔着曲伶伶的生日去的。
她和他在餐厅给曲伶伶过生日,趁他去了洗手间,有几个醉鬼来骚扰她和曲伶伶。他和对方三人打了一架。他头破血流,对方三人更惨不忍睹。
当时她以为,他英雄救美的“美”是她。
呵呵。
如今的盛徉、小胖和圆圆,未必比当年的几个醉鬼抗造。
中包的座位够八个人坐。
曾煦选了最里面的座位。孟甜甜和盛徉靠门口坐,小胖那四人团结在孟甜甜和盛徉身边。于是,曾煦一个人占半边,其余六人挤挤插插。
没有人点歌。
那首拒绝黄赌毒便又来了。
甚至没有人说话。
“不是说人多热闹?”曾煦先开口。
安静。
曾煦继续道:“不欢迎我?”
还是安静。
曾煦一句“那我走”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好险。他但凡说了“那我走”,那六人怕是会齐刷刷地点头如捣蒜。
终于,孟甜甜给他个面子:“你不是来唱歌的吗?”
请吧。
曾煦过去二十六年活得肆意妄为,他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勉强。好比他不想管孟甜甜叫爸爸,当真一声没叫过。好比如果他不想和孟甜甜谈恋爱,不想和孟甜甜结婚,也没人能勉强他。可惜,当时他当局者迷。后来,他对所有人百口莫辩。今晚是第一次,他不想唱歌,但孟甜甜让他唱,他不得不唱。
不唱,就得从这个包厢滚出去。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孟甜甜等人继续玩儿真心话大冒险,曾煦一个人唱歌。不能停。一停,孟甜甜就看向他:不唱了?不唱了就请回吧。
我唱,我唱还不行吗?
曾煦活这么大,来ktv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是麦霸,唱得好归唱得好,但只会唱三两首。小胖酒劲儿上来:“能不能换一首啊?就那个……那个《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这是把他曾煦当什么了?
还点歌?
问题是点什么歌不好?非点这首?曾煦没听过这首歌,但只听歌名,便像是在内涵孟甜甜、他和曲伶伶三人的关系。
小胖还真不是内涵。
他们不知道孟甜甜和曾煦离婚的因果。
孟甜甜转酒瓶的手一顿,也是被“内涵”到了。
转酒瓶,指向了盛徉。
盛徉求之不得:“真心话。”
安吉拉抢先一步:“盛宝,你说你一直单身,真的假的?”
“我骗谁也不会骗你们。问完了?”
“nonono。”安吉拉总算问到了盛徉的心坎儿上,“我是要问你单身,有什么隐情?”
曾煦一边慢吞吞地选歌,一边伸长了耳朵。
“也不算隐情,”盛徉字斟句酌,“暗恋而已。”
“暗恋?”满满八卦人,八卦魂,“谁啊?我们认识吗?”
盛徉拿了个助兴的沙锤把玩,没说话。
小胖酒醒了一半:“我靠,这摆明了我们认识啊?谁啊谁啊?”
曾煦的手指在热歌榜上划啊划,碰巧了,有一首《没那种命》。曾煦拿上麦克风:“这首歌,送给我们的盛宝,欢迎你回国。”曾煦就差挑明了:追求孟甜甜?盛徉,你没那种命。
“答不上来?”孟甜甜给盛徉解围,“罚酒!我做你的黑骑士。”
孟甜甜将盛徉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一起孟甜甜的哄,将曾煦晾在一边。
孟甜甜酒量一般般,但贪杯、酒品好,喝多了,只是比平日里多一丝丝娇憨气。说到黑骑士,曾煦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他不记得孟甜甜第一次做他的黑骑士是什么时候了,但记得最后一次。
是在他们的婚礼上。
朋友们灌他的酒,孟甜甜一如既往地为他冲锋陷阵。后来,她把他堵在墙角里,踮着脚,红着脸,湿着眼睛:“曾小煦,你高兴吗?我……我高兴。”
忍不住,他捏她的脸,烫手。
“我问你话呢!”她这就算是撒娇了,“高不高兴?”
她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只会说“高兴”。她高兴,代表她愿意嫁给他。她问他高不高兴,是问他你愿意娶我吗?是,我们已经结婚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你愿意吗?
“你喝多了。”这是曾煦的回答。
的确,孟甜甜喝多了。
她一歪头,毫无保留地笑了笑,便栽在了曾煦的胸前。
但她记得。
离婚时,她对他说:“我记得,那天我问你高不高兴,你没说话,你没说高兴,也没说不高兴。我都记得。曾煦,你还不如说不高兴。”
如今,孟甜甜做盛徉的黑骑士去了。
服务生进来,问要不要续时间。
“今天就先到这儿?”孟甜甜做主,将小胖那四人一一抱了个遍,“我回来了,不走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抱到盛徉,盛徉回避了这样的拥抱——这样朋友间的拥抱,扶住孟甜甜的肩:“我送你。”
“ok!”孟甜甜不客气。
“不劳烦你了,还是我送甜甜……”曾煦往这边一走,小胖那四人又要怂,直往后退。
“曾总还是叫我孟小姐吧!”孟甜甜不怂:“不劳烦曾总了。对了,大家还不知道吧?我和曾总目前有且仅有工作上的往来。”
众人目瞪口呆。在他们看来,孟甜甜和曾煦的十七年像一趟过山车,她吭哧吭哧,也欢欢喜喜地爬了十几年的坡,他给她一个俯冲,完了。连安全带都没系。
往来?人都“没”了,拿什么往来?
“这样最好,”盛徉一语道破,“冤家宜解不宜结。”
解了,就连冤家都不是了。
就什么都不是了。
“走了。”孟甜甜和二十年前一样,一呼百应。
转眼,包厢里只剩下曾煦一个人。
他没追出去,不是放盛徉一马,是他胃痛到忍无可忍。他能做的只剩下致电白西:“接我,药。”
与此同时,小胖那四人目送孟甜甜和盛徉离开,还没等解散,四人的手机齐刷刷地响了。有人给他们群发了消息——“活该我有对象”的一则短视频。
一看,这不是孟甜甜吗?
再一看,这不是孟甜甜和曾煦的故事吗?
“这就是老大说的……”安吉拉恍然大悟,“和曾狗有工作上的往来?”
满满不得不感慨:“曾狗是真的狗,老大也是真的勇。”
“火了!”小胖指着这一则短视频的数据,“十万赞,八千评论,还在涨……火了火了!”
圆圆更内行:“这热门……像是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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