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从一而终
“她不是我娘子,冤有头债有主,谁吃的馄饨你找谁去,而不是跟我在这里纠缠。”
摊主放下手里的舀面瓢,满是面糊的手拽住男人的月白色褡护的袖子:“我活了四十多年也真是长了见识,五文钱一碗的馄饨你都想赖账,你穷疯了呀。”
“你才穷疯了,我没吃你的馄饨凭什么要付账,我只不过是跟她说了几句话,你凭什么断定她是我娘子,你这么随意揣测,想过后果没。”
宋怀恩甩开男人的胳膊,义正辞严地站在那里。
他绝对不会替林莺时付馄饨钱,在他看来这种行为就是默认了两个人的夫妻关系,这样对张丽燕来说是一种背叛,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背叛自己的救命恩人。
馄饨李也是整条街上出了名的倔老头,不依不饶:“你要是不付钱,今天就别想走。”
他拎过来一张长条凳直接横亘在宋怀恩前面,踮着脚把竹竿上的幌子扯下来,也不做生意了,一门心思讨债。
“你知道我是谁吗?”
馄饨李轻蔑一笑:“你就是天王老子,也没有吃霸王餐的道理,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耗。
宋怀恩可耗不起,他一会还要进宫,耽误不得。
“她既然是这里的常客,等她下次过来你问她要钱就行……”
“那不行,每天成百上千个人过来吃馄饨,那小娘子虽说长得标致了点,可我下次见了未必能认出来,你们就算不是夫妻,我看也是郎有情妾有意。”
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最后还惊动了顺天府的人。
顺天府的衙役的必修课就是对着画像认识盛京城的达官贵人,宋怀恩可是重点的重点。
都没等宋怀恩开口,衙役就要逮捕馄饨李。
“放开我,我做错了什么,你们官官相护,鱼肉百姓,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馄饨李虽然上了年纪,可身子骨却很健朗,从灶肚里抽出来一根小臂粗的烧火棍,对着衙役挥舞。
带头的衙役也大概知道了发生什么事情,看宋怀恩也没有严惩的打算,主动打圆场:“老李头,差不多就行了,不就是五文钱,我给你,十文钱都给你。”
“不行,馄饨又不是你吃的,我才不要你的钱,我虽然穷,可绝不食嗟来之食。”
“那馄饨也不是我吃的,我为什么要给你钱。”宋怀恩也是从社会底层一路摸爬滚打走上来的,很理解这些劳动人民的辛苦,并不打算追究馄饨李的责任,只想尽快脱身。
要不是馄饨李太难缠,他是不会惊动顺天府的。
“她是你的相好,你替她付一碗馄饨钱怎么了,那姑娘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碰到你这样的男人。”
在场所有的人都流露出鄙夷的眼神,啧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年头斯文败类,衣冠禽兽还真不少。
宋怀恩累了,也想息事宁人,可这倔老头一口一个娘子,一口一个相好,姘头,彻底激起了他的怒火。
“给钱。”
“不给。”
十几个衙役大眼瞪小眼,没办法干着急。
其中一个衙役大着胆子提意见:“咱们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解铃还需系铃人,咱们只要找到那位姑娘,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宋怀恩看了看不远处的日晷,时间也刚好来得及。
林莺时拢着宽大的长披风就出来了,云鬓西斜,侧脸上还有睡痕,一看就是刚睡醒。
“怎么了?”
“你吃馄饨没给钱,你还好意思问。”宋怀恩语气很不善,都怪这个女人,害他足足浪费了大半个时辰。
“对不起,我这就给你钱。”林莺时从荷包里掏出来几块碎银子,“老先生,多的就当是我赔礼道歉的。”
馄饨李摇摇头,坚持只收了五文钱。
宋怀恩瞥了一眼收钱的男人,眸光微冷:“我跟她不是相好,更不是夫妻,你以后不要胡说八道,以免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林莺时迟疑了一会,才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平心而论,宋怀恩真是一个很不错的舔狗,给了张丽燕充足的安全感。
馄饨李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认识到自己错了,也很诚恳地承认错误:“对不起, 你从巷子里走出来,看到她眼神都变了,还一直有说有笑的,我还以为你们在打情骂俏呢。”
他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宋怀恩这个当事人彻底红了脸,气得。
“你是瞎了吗?”
“老先生,眼神不好的话,收钱的时候可要留意一下,以免有人给假钱。”
俩人异口同声,馄饨李小声嘀咕了一句:“就这默契程度,就算现在不是一家子,成为一家人也是早晚得事情。”
宋怀恩眉梢轻挑,语调故意拉得缓慢而悠长:“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馄饨李没回答,却绷紧了嘴巴。
顺天府的衙役带着馄饨李走了,就只剩宋怀恩跟林莺时两个人,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陆九昭凶多吉少,你早做打算吧。”
“哦。”
宋怀恩唇角的弧度渐深,语气慵懒随意:“要是陆九昭知道你这么薄情,估计会死不瞑目,当初他为了通缉令的事情,可没少费心。”
“哦。” 她故作镇定,宋怀恩不就是想看她痛哭流涕,歇斯底里, 她才不会让别人看笑话呢。
“你要是想找下家的话,可以提前跟本官打声招呼,本官人脉广……”
林莺时也故意学着男人慢悠悠的语调,讥诮的眼神也模仿得很到位:“怪不得揽月阁的生意能做那么大,感情都是忠勤伯在背后出谋划策,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喜欢从一而终……”
“好一个从一而终,你从了陆九昭一个,他就英年早逝了,生命终结了,你还真是福星。”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就不劳宋大人操心了。”
看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里,宋怀恩才转身离开。
入宫是坐的轿子,掀开轿帘,不经意地看到随风飘扬的幌子,幌子下面馄饨李忙活着招揽客人。
“我还以为你们打情骂俏呢!”
馄饨李的话闯入他的脑海里,他跟林莺时?怎么可能。
他喜欢的明明是张丽燕,即便张丽燕现在不爱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能感动张丽燕,过不了几天人就入府了,他跟张丽燕的事情早就板上钉钉了。
可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何况是未过门的未婚妻呢。
尚书府内,张丽燕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已经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啊!”乔氏急促地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鬓角。
“夫人赎罪,老奴……”
“嬷嬷,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老奴这几日身体欠佳,估计是年纪大了,总是莫名心悸头晕。”张丽燕的事情,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她心里,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时时刻刻担心着张丽燕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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