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
火锅店是霍与川定的，云伽对附近的美食不太熟悉，霍与川选好之后，将链接发给她。
“我今天限号，开你车？”
云伽点点头，回过头去叫林兰。
林兰俯身在云青华的床边，替他掖好被子，声色温和地在他耳边说。
“老头子，我和女儿去吃饭了，你乖乖的啊，一会儿就回来。”
林兰站起身，看见云伽和霍与川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我听医生说，昏迷中的人也是有意识的，家里人要常常和他说话，他指不定就会醒得快一些。”
霍与川笑道，“是这样的，云老师肯定听得见。”
林兰开心了一些，“要真听得见就好，他肯定嫌我唠叨，还没法像以前一样叫我安静一会儿，说不定他哪天被我烦很了，睁开眼睛跟我说，快别说了，耳朵都起茧子了。”
说着说着，林兰小声地笑出声来。
云伽也跟着笑，挽着林兰慢慢向前走。
有的时候，人真的很需要一些自我想象，来宽慰完全看不见光亮的前方。
坐上车，云伽发动了引擎。
林兰皱了皱眉，“伽伽，这个车很贵吧？你买的？”
云伽随意笑笑，“我哪买得起，公司的公车，我有时候要赶着去客户公司查账，所以给我配了一辆。”
林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迎着晚霞，云伽的心就像缓缓而动的河水，随风飘向了很久之前的过去。
小时候，她以为林兰是无所不能的。
她能摸一下电视就知道云伽趁她出去买菜的功夫偷摸看动画片了。
也能只看一眼云伽的眼神就知道她今天又悄悄把鸡蛋扔掉了。
林兰总是能很快找到云伽怎么找也找不到的东西，总是能轻易洞悉她的想法，知道她撒谎说“班上值日”，但实际上是偷偷跑去同学家玩了。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兰不再聪明了。
云伽能轻易地瞒过她很多事情，而她深信不疑，看不出一点端倪。
她的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盖在了林兰的手上，轻轻地握了握。
林兰回握住她的手，温暖柔软。
……
霍与川选的火锅店离医院不远，二十分钟后，云伽一行人到了火锅店门口，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云伽有些惊讶。
“这么多人？”
“这家店味道很正，价格还算公道，所以生意一直都还可以，”霍与川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后挂断，对着云伽笑了笑，“刚好是我朋友开的，我们应该有位置。”
果不其然，很快出来一个有些胖胖的男人，见到霍与川，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的眼神很快在云伽身上扫了扫，拍了拍霍与川的肩。
“这还是你第一次带美女来照顾我生意，看在美女的面子上，这顿给你们免单！”
云伽正要说话拒绝，男人却抓着霍与川直接往里面走了。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太晚了，我也是安排了好一会儿才给你们腾出一个包厢，只是有些小，别介意啊。”
“有的吃就行，别的随意。”霍与川说。
男人笑了笑，“这不是帮你在美女面前表现表现？”
到了包间，男人这才转过身来笑着跟云伽说道，“美女好，我叫陈旭，之前在新西兰的时候，和与川是同学，初次见面，以后有机会常来！”
云伽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我叫云伽，你好。”
听见这个名字，陈旭笑得了然，冲霍与川递了个眼神。
“我先给你们上一些咱店里的招牌菜，一会儿还缺什么，随时叫我就行。”
-
烫毛肚的时候，云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刚才那个陈老板，是你在国外进修时候的同学？”
霍与川“嗯”了一声，“他一直这样老不正经的，但人很好。”
云伽点点头，“那他现在也是回国在国内医院当医生？“
霍与川顿了顿，“他上岗的第二周，科室发生了医闹事故，他为了救另一个医生，右手手腕被刀划过，伤害了手部神经。”
云伽皱了皱眉，霍与川烫了一片毛肚放进她碗里。
“你喜欢吃这个，”他继续说，“其实对普通人来说，那个伤不重，但是对于在手术过程中不能有丝毫差错的医生来说……更何况，他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人。”
“所以他就辞了职，开了一家火锅店。”
“对，”霍与川笑了笑，“开店的钱是医院和病患家属给予的赔偿，他把钱都花了，就代表一切都过去了。上次他还开玩笑说，我们在国外的时候，他做饭最好吃，现在，我们几个可以一直吃他做的饭了。”
云伽也垂眸笑了笑。
真是一个很乐观的人。
正视无法逃避的苦难，将它变成生命中的勋章，为自己带来另外的价值。
云伽很佩服这样的人。
她看了眼林兰被辣得不停喘气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怪不得爸爸以前不让你吃辣。”
霍与川也笑了，“我还记得云老师曾经最喜欢吃辣，好几次带来学校的午饭里没有一点辣椒，云老师还特意跑去食堂让阿姨帮他放点辣椒。”
提起过去的事，云伽总是觉得很轻松。
这顿饭的氛围很好，和煦的笑容和温暖的回忆，云伽觉得自己的心都在缓缓舒缓开来，不由得加深了笑意。
……
火锅店外，一辆墨绿色布加迪正缓缓行驶过来。
晚高峰的车辆拥堵异常，这段路又是远近闻名的小吃街，摊贩们占据了过道，显得马路更加拥挤了。
厉明渊坐在后座，一天没怎么吃饭，现在有些饿，再加上车子偶有停顿，让他觉得胃有一点难受。
陈明恩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降下车窗。
“厉少，通通风会舒服一点。”
厉明渊沉沉的“嗯”了一声，拿了一支烟出来，正要点燃，视线随意地向外看去，目光忽的顿住。
不远处的火锅店窗台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伽的笑容看上去很真切，和在他面前故意做出来的扭捏模样截然不同。
她站起身来，一只手拿着漏勺，另一只手用筷子夹起一块肉片，放进了旁边男人的碗里。
厉明渊眯了眯眼。
是霍与川。
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重新将车窗关了上去。
恰好这时手机震动声响起，电话那边的人很殷勤。
“厉少还有多久到？需不需要我提前叫几个美女先把歌唱着？”
厉明渊抬了抬下巴，轻笑了一声。
“不必，我带了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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