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
厉明渊就站在她的身后，眸色深深，额前碎发随意地散落在眼睑上方。
不知道是不是云伽的错觉，她总觉得厉明渊的眼神总是有一些她看不太懂的情绪。
又或许她懂得这些情绪。
可她不愿意去面对。
云伽的眼神几乎在一瞬间就冷了下去，她回过头，没有再看厉明渊，只是身子稍微向旁边倾了倾。
她不想让厉明渊看见乐兮。
云伽抬眼看了看乐兮的药水，这瓶输完以后还有两瓶，等回家的时候怕是有些晚了。
云伽站起身来，背对着厉明渊，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良久，厉明渊才缓缓开口：“云伽，我刚才问过医生了，只是一般的感冒发烧，血检没有任何问题。”
云伽轻轻地笑了笑，眼底却还是淡淡的。
“厉先生说得真是轻巧，果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厉先生是不会担心的，”忽然，云伽又顿了顿，云淡风轻地说道，“哦，我忘了，就算是厉先生自己的孩子，厉先生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放弃的，不是吗？”
一阵钝痛袭击了厉明渊的心脏，他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压下心头那阵痛感。
云伽却不想在这里和他争辩什么，看了乐兮一眼后，她转身离开了病房。
厉明渊垂眸看了看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不太好的小女孩，忽然内心一动。
如果当初那个孩子还在——
厉明渊想，一定和此时此刻的她一样，精致得如同洋娃娃一般。
他回过头去，云伽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口，看向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厉明渊心下沉了沉，迈开脚步走了出去。
云伽安静地走在前面，厉明渊跟在她的身后，始终跟着她的脚步。
最后，云伽在过道的吸烟处停了下来，她还是很不喜欢闻烟味，本能地皱了皱眉。
但在医院，也就只有这里最安静了。
云伽回过头去看着他，这个曾经对她而言最熟悉的人，五年过去，他似乎没有丝毫变化，只有眼角的纹路带着一点岁月的痕迹，却凭空为他多添了几分成熟的气质。
果然被命运眷顾的人，就连时间和岁月都格外宽容。
云伽淡淡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你是来帮苏梨兴师问罪的吗？”云伽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厉明渊蹙眉，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替她问罪了？你有什么罪？”
云伽挑眉：“难道她没告诉你，是我把她推下去的吗？”
厉明渊看着云伽的眼睛。
午夜梦回的时候，这双眼睛时常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他无数次想要抓住，却都是徒劳无功。
如今这双眼睛出现在他面前，他强忍心中思念，沉沉开口，道：“你不会做这种事。”
云伽却忽然笑了。
只是笑容有些讽刺。
“别给我戴高帽，”云伽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巴不得亲手杀了她，你信不信？”
云伽目光灼灼地看着厉明渊。
她分明是笑着，但眼底的冷意却清晰地倒映在厉明渊的眼里。
她对苏梨的恨意让他一怔。
有那么一瞬间，厉明渊忽然有些侥幸地想，她对苏梨还有恨，是不是代表，她对他……
可云伽却无比了解厉明渊。
她看着厉明渊，淡淡说道：“恨就是恨，恨一个人，不代表是因为在乎，别给自己加戏了，厉明渊，这么多年了，你觉得还有意思吗？”
一句“这么多年”，轻而易举地就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即便面对面站着，他们之间隔着的，除了那些误会和隔阂，更是没有办法消除的时间。
-
“你离开了多少年，我就找了你多少年，”厉明渊说，“云伽，就算你真的恨我，但最起码，你要给我解释这些事情的机会。”
“当年我之所以签下人工流产同意书，是因为你当时大出血，如果我不签字的话，你随时会因为大出血而性命不保。云伽，在我心里，你始终是第一位，我不可能因为孩子，就不管你的安危！”
“我的安危？”提起当年的事，不管过了多久，云伽都忍不住的情绪有些激动。她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呼吸，看着厉明渊说道，“你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在意，为什么要骗我？！”
当年苏梨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扎在云伽的心里。
“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长得像她，你之所以会因为孩子同意和我结婚，是因为苏梨曾经失去过你的孩子。”说到这些事，云伽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心痛，她沉沉道，“我在你眼里算什么？厉明渊，从头到尾，你把我当什么？”
“我从来没有因为孩子和你结婚！”厉明渊抓住云伽的手，“苏梨的孩子不是我的，那只是一个误会！”
“云伽，你出事的那几天，我出了很严重的车祸，等我醒了，你已经走了！”厉明渊说，“这五年来，我几乎每个月都要去英国，可是我找不到你，我几乎去遍了英国的每一个角落，最偏僻的山村，你可以羞辱我，你不可以羞辱我对你的感情！”
“感情？”云伽忍不住发笑，她有些哽咽地说，“在你一次次抛下我去找苏梨的时候，你有想过我对你的感情？在你犹豫其中，一次次辜负我对你的期待的时候，你有想过我和你之间的感情？厉明渊，你这样的人，就不要拿感情当理由了。”
“你只是觉得愧疚，你只是觉得不甘心。不甘心一个女人离开你，不甘心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你厉明渊得不到的人。”
“收起你可笑的怜悯和所谓的深情吧，只会让我觉得很恶心！”
这些话，云伽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即便是这些年相处得和家人一样亲密的霍与川，她也从来没有提起。
就像所有人都以为云伽真的已经忘记了厉明渊一样，她也一次次地给自己洗脑。
她不在意，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被辜负，不在意被欺骗。
但在见到厉明渊的时候，那些辗转反侧的疑虑，那些踟蹰心间的不甘，此时此刻突然从心里爆发出来。
云伽的眼泪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厉明渊伸出手去，却被她狠狠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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