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姨娘俞琬
俞琬面上一丝复杂之色掠过,咬了咬下唇,终是坦然道:“奶奶容秉,实是妾那堂哥总是求来,想二爷帮忙给个差事,妾不敢擅自应了,求奶奶给二爷递句话,可有适合堂兄的差事,安顿了也算是妾全了亲戚之义。”
姚氏面色一正,道:“前几日二爷不是歇在你那里么,怎的不对二爷说,倒来求我。”说着垂下眼眸端起一旁的茶水来喝。
俞琬心下一惊,赶紧跪在地上,忙着请罪:“奶奶勿恼,妾虽低贱却也知妾是奶奶的人,怎好绕过奶奶自寻二爷的。妾本不欲给奶奶添烦恼,实在是堂兄家昔年曾对父亲有恩,父亲中了秀才都是堂兄家里支援。如今妾家破人亡,堂兄家也遭了难,求上门来,妾如何能不顾及当年恩情袖手旁观!求奶奶垂怜,请二爷给妾堂兄一份差事养家糊口,妾感激不尽!”
说着就俯身磕头。
姚氏心中暗暗点头,她早就知道俞琬家人来寻了好几回,听回报的确是十分落魄,却也有礼。如此看俞琬当真是个守规矩的,要知道她若是直接跟二爷说了,此等小事二爷定不会放在心上,随手便办了。可是作为妾侍绕过主母去跟男主人说项,毕竟无视了主母威严。
想着便让丫头扶起来俞琬,又让她坐了,丫头奉了茶来。
“你别急了,说句实在话,你若直接求了二爷我也没话说,你毕竟是要帮衬亲戚,又是有恩的。不过你能有这份心,守着规矩来求我,我定不会叫你白来。你堂兄的事情你放心,便是二爷那里没了差事我名下还有几个铺子,你堂兄好歹读过几年书,纵然一时做不得掌柜,做个一般管事的也是可以的,定不叫他白来一趟就是。”
俞琬心下感激,又要起来磕头,姚氏连忙让丫头按住了,直道:“不必。”
又叫丫头拿了五十两银子给她,说:“就算是立时领了差事也没有现钱,知是紧急之事,权作急用吧。”
俞琬更是感激涕零,她平日里并没有多少进项,还要给存哥儿花用平日本就没有多少银两存下,且前几天已经给堂哥拿去了五十两应急,这几日正琢磨着拿些首饰去变卖,但救急不救穷,总是要给堂哥找个正经营生才好。
见主母如此宽厚也是心中感激。
当下告辞离开,并言尽快寻得合适的帖子送来。
却说俞琬的堂兄俞靖南,年二十九,家中遭难,只剩老母在堂,妻子并一双儿女都靠着他养。此前虽也读过书,却并没想着走科举之路,只是继承家业开了茶铺。可是几年前遭了灾,家业毁了大半,几年下来早已支撑不住,况老母身体越来越差,总要请医问药,渐渐不支。清河府这一场大雪更是直接成了流民。不意竟在这里见到了当初堂妹身边的丫头,才知道堂叔一家遭遇,寻上门来。
得知堂妹做了妾侍尤为可惜,生怕她受了委屈,请见了几次,见还好,育有一子算是有了依靠,便放下心来。
只是前不久老母一下病重,花销巨大,承受不住,自己做工的工钱根本入不敷出,想堂妹夫家富贵,便想舍了脸面也得寻个好差事奉养老母并妻小。且药汤已经断了几日,母亲眼见病的更重了,这才来的频繁些。
由于流民的增多,城里的工钱一下子降了很多,俞靖南的工钱也被降了下来,更是艰难。而母亲的药中总要有一味老参才行,药钱实在不菲。
马上就要过年了,家中也断了粮。俞靖南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还是舍下了脸再来求堂妹。这次来了后发现门房的脸色并无异常,还道江家家教的确很好,连下人都不是逢高踩低的主。殊不知这也不过是近几个月苗氏来了以后的改变了,这些下人再不敢看轻庶出的少爷了,况前不久二爷才奉夫人命办了两件差事,夫人很满意,所以尽管俞琬是个姨娘,下人也不会轻易得罪。
从侧门进了江宅,有小厮领着去见了管家,得了吩咐领着俞靖南去了东侧的小客厅。另有人去后院通知俞姨娘。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小厮又来请他去内院门边儿上花厅旁的侧东厅,俞姨娘会在那里等他。
兄妹两个人见了面,俞靖南还是觉得有些难堪,倒是俞琬因得了喜讯脸色十分好看。
两个人坐下,有丫头上了茶。
俞琬取出了一个布包,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和她这些日子以来赶制的几套棉衣还有几尺藏青色和青色细棉布递给了俞靖南道:“堂哥来的晚了些,这些日子我只赶制出来伯母和两个孩子的棉衣,哥哥嫂子的我却是赶不出来了,只好寻了些布料给哥哥,让嫂子辛苦些做身新衣穿吧。”
俞靖南眼眶都红了,堂妹给银子可以说是全了亲戚之义,这亲手缝制衣服可就是实打实的感情了,当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道:“这……这如何使得,你还是留下给侄子穿吧,我们……不要紧的。”
俞琬也落泪,道:“当年家贫,可是伯父伯母还是省吃俭用供了父亲读书,考了秀才却没回报些什么就早早撒手人寰,如今妹虽做了人家妾侍,却也是报恩来的,是良妾。在江家并无人打骂,有了存哥儿生活无忧,好歹见到了亲人又是恩人,怎可不尽心!堂哥莫嫌弃妹出手小气便好。”
俞靖南连连摆手道:“怎么会,我知你不易。如此已经很是感激了。”
兄妹两个哭了一会儿,俞琬才擦了擦眼角,挤出一抹笑容道:“年前先这样,我已求了二奶奶给你安顿个差事,二奶奶应下了,说好歹会是一个铺子里的管事。年后开门就可领了差事。到时候差事稳定了,叫伯母和嫂子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俞靖南急忙道谢,眼中又要落下泪来,不遭难不知道人情冷暖。此番际遇真令他终身难忘,心中发了狠一定要好好做事,绝对不能给堂妹丢了脸面。
自此离开后,回家同娘子商议过了,除了给母亲的买药钱,好歹买些米面,又割了一斤肉准备过年,如此还剩下十两银子,琢磨着够捱到领了差事发了月钱。俞娘子更是起早贪黑的给两人做了外套,又把原先做了一半的鞋做起来,过年的时候一家大小倒是都有了新衣穿,当下都对俞琬感激不尽。
却说俞琬求了姚氏那天晚上,姚氏就把这件事情说给了江河中听,江河中的确无所谓,想了想道:“倒是有两三间铺子需要个管事的,有茶叶铺子、粮油铺子和绸缎庄需要,你问问她堂哥哪方面熟悉些,若都不熟悉就去粮油铺子吧,好歹每天接触。”
姚氏听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心下暗喜,遂道:“可巧了,那俞姨娘的堂哥家中原先经营茶铺的,可不是正好一个茶叶铺子的管事!”
江河中点头道:“那便是茶叶铺子吧,叫他年后过了十五不吝哪一天,去城东惠昌街的江记茶叶铺去,我自会交代下去。”
姚氏点头应了,第二日自去告诉俞琬不提。
这一个新年,江家本打算热热闹闹的过,因为先前三年守了江大老爷的孝,今年脱了孝却又赶上了难民潮,都没心思大操大办。江二老爷倒是想奢侈一点,可是看大嫂和父母都清减了自己也不好铺张。三十晚上大家在一起吃了年夜饭,看了烟火,守了岁便散了。江二老爷因为分了家,要初一才过来拜年。
因为这三年都是这样节俭过来的,孩子们到没有什么不适应,反正初一一早的压岁钱家里的大人再没有小气的,自己的玩具和烟花炮仗都少不了,吃食更是琳琅满目,也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初一早上祭了祖,吃完早饭,便是拜年了。
二老爷一家自然也来了,王氏难得的没有说什么风凉话,很是关心屏姐儿的现状,知道了苗氏打算帮助她和离,竟少有的夸起苗氏来,说她仁义、慈祥。
江峰中趁着人少的时候跟苗氏提了一句,给妹妹们找人家已经定了几个,想抽空跟苗氏说一下,让苗氏断定,又说自家从同窗里找了个老实勤奋的,已经说和了把庶妹江云秋许给他弟弟。
苗氏见江峰中行事果然有章法也很高兴,抱着他的儿女亲切的问候着。
其他人苗氏自然准备了丰厚的红包,除了给晚辈的,也让王妈妈集中了下人发了不少的铜钱和银两。从上到下都是喜乐融融的,尤其是那十几个新买来的下人,这几日调教也有些样子了,也得了五百个钱的红包,个个欢喜不已。
初二回门,乔氏娘家远,年年都不回去。
姚氏早就带着儿女并俞琬的儿子由江河中护送着回了娘家,由于在临县,要明天中午才回来。她本是北方的娘家,前几年家里做生意来到了清河府,也在这里买了宅子,姚家老夫人身子不好,念着清河府气候好,就在临县定居下来,倒是把姚氏开心的不得了。
屏姐儿这天又有些郁郁,被苗氏抓着来打牌,慢慢也就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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