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边缘

也许是太高兴了，紫雨那天晚上竟然喝多了。夜酒结束的时候，紫雨走路都有点走不稳了，她可从来没喝过这么多的酒啊，那些男诗人们都轮番端着酒杯到她身边敬酒，有的还是名气很大的青年诗人，紫雨当然不能不喝，她的性子还比较直，一闭眼也就把酒给喝下去了。

        幽谷看着心疼，但又不好出面替她代酒，只能看着她痛苦地皱着眉头将一杯杯酒咽下。他这时候的心境完全是一个父亲式的，见不得自己的女儿受苦，可又帮不上忙，那种煎熬外人没法体会。

        到凌晨一点，诗人们终于意兴阑珊了，大家喝得东倒西歪，有两个还趴在了桌上，有一个被人扶着去了卫生间，还没走进去就吐了。

        等众人散去，幽谷扶着摇摇晃晃的紫雨下楼，出门打了一个的，拉开车门，扶着她坐进了后排座位，他则坐到她身边，紫雨的身子软绵绵的，头一歪就靠在了他的肩头。

        司机问去哪里，他答道去彩虹新村。他知道紫雨住在那个老小区，但一直没有去过，紫雨是和另外两个女孩合租的，他去了也不方便。最重要的是紫雨没有邀请他去，一个大男人去一个女孩子的宿舍，这一般是不被允许的。

        今天紫雨喝了这么多，都有点神志不清了，他得把她送到家。

        彩虹新村很近，大概七八分钟就到了。幽谷付了钱，将紫雨搀扶出出租车。他问紫雨住在几幢几楼，紫雨含含糊糊地说，32幢3楼。

        果然是老小区，楼道里的灯都坏了，一片漆黑。幽谷打开手机里的小电筒照着亮，扶着紫雨一步一步走到了三楼。在301室门口，他按照紫雨的提示从她的包里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里很乱，墙边摆放着一个破旧的沙发，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几瓶矿泉水和香蕉、苹果等水果，一看就不怎么新鲜了。墙角堆着各种杂物，应该是多天没有人清理了。

        幽谷看了有点傻眼，难以想象紫雨就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这几个女孩子难道一点都不搞房间里的卫生吗？他后来才知道，一开始大家都挺积极的，但后来某个人懒惰坏了规矩，后面就没人再去打扫公共区域的卫生了。幽谷还批评紫雨说，那你不能积极一点吗？紫雨说，她打扫过好多次，但另外两个女孩根本不领情，觉得是她应该做的，她一气之下，也不打扫客厅了。

        合租就这点不好，如果彼此的性格脾气合不来，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也只能各顾各的了。

        幽谷的脑子里冒出了什么时候为紫雨租一个单独房子的念头，但这个念头一闪就消失了，他有什么理由为紫雨这么做？紫雨会同意吗？再说单租一间房子的价格比合租贵多了，一年下来的房租也不少，他有这个能力吗？

        进了紫雨的房间，一下子又像进入了一个别样的世界，房间里布置得清新优雅，空间虽不大，但很温馨的感觉。房间里最多的就是书，书架上排放着好几排，哲学文学类的居多，不少都是世界顶级大师的作品。桌上也堆着一些书，床头也有，墙角里也有一堆，可见紫雨是一个非常爱读书的女孩，她的气质就是这样慢慢读出来的，她的脑瓜子那些奇思怪想也是这么读出来的。紫雨曾经告诉过他，其他女孩子可能爱逛街爱买衣服和化妆品，她最喜欢的是买书，看来此话不假啊。

        脱掉紫雨的鞋子，将她的身子轻轻平放在床上，幽谷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小心，仿佛自己的手中正捧着一颗珍珠，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就会打碎了一样。

        紫雨闭着眼睛嚷着要喝水，幽谷赶紧去厨房找到电水壶，拧开水龙头接了半壶水，插上插头烧起水来。

        在等待水开的间隙，幽谷找来一把水果刀，开始削放在桌上的一只苹果。他知道紫雨很爱吃苹果，记得在南京的时候，他问紫雨最喜欢吃什么水果，紫雨一点都没犹豫地说出了苹果两字，后来果然发现她别的水果基本没兴趣，只对苹果情有独钟。

        幽谷削得很认真，水果刀在苹果上缓缓地游走，一层皮慢慢卷起来，他仿佛在做一件工艺品，心很静，几乎到了入定的地步。他知道这个在床上躺着的女孩跟他心贴得很近很近了，她对他很信任，也很依赖，这一刻她需要他的照顾，而他最乐意的事情就是照顾好她。

        为何跟老婆何媛就没有这种热情和感觉了呢，难道说两个人一旦合法地结合到一起，就会慢慢就失去那种心甘情愿的付出了吗？

        幽谷摇了摇头，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遇见紫雨之后心境上发生的微妙变化，心中住进来一个人，一个令他痴迷的人，走在路上，好像风也变轻了，云也变淡了，路边的树叶哗哗地在风中响着好像在笑，那些花儿也好像一下子开得十分鲜艳起来。

        整个人像要飞起来的感觉。这是年轻人才有的感觉吧，难道他又变年轻了，又开始恋爱了？可他明明已经人到中年了啊。

        人生也许就这么奇怪，你遇不见那个对的人，虽然你年纪轻轻但你却老了；如果你遇见了你生命中那个能与灵魂共舞的人，虽然你老了但你的心却可以非常年轻，老与不老，真的要看你有没有缘分去完成那美妙的遇见。

        他在生命陷入最平淡的时期遇见了紫雨，这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像一头慌张的可爱的小麋鹿，在他毫无防备之时，闯进了他几近荒芜的领地，并成为了主要的风景，一切一下子鲜活而美好起来。

        削好了苹果，他走到紫雨的床边，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她妩媚的睡姿，那姣好的酡红的脸蛋，就像一只红红的小苹果，太可爱了。那两片红唇更加红艳，仿佛就是盛开的鲜花。如果吻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这个念头吓了他一跳，同时也对他产生了极大的诱惑。如果能吻一下这样的红唇，虽死无憾！他在心里鼓励自己，对，轻轻地吻一下。

        他的心狂跳起来，俯下身去，嘴唇慢慢向紫雨的嘴唇靠近，近了，更近了，他能闻到她如岚的鼻息了，鼻尖似乎要碰在一起了。

        心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着，感觉它要撞出体外似的。他闭上眼睛，准备用嘴唇去接触那鲜美的、一直让他魂绕梦牵的另一个嘴唇。

        “幽谷老师，你不是要做我爸爸吗？”就在电光火石即将迸发的刹那，紫雨忽然睁开了眼睛，推开了他。

        “哦哦，对的。”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赶忙将苹果递给紫雨说，“小雨，你吃苹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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