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鬼上身了

小河里结上了一层薄冰，徐家沟村的人们依旧闲不下来。徐茂成和徐玲把田里收割起来的庄稼一背背背回来，堆放在学校隔壁的场上，等待着别人打完庄稼已经装进粮仓后，才把已经快干得能着火了的黄豆铺在场上，驾着一头毛驴，拉着石轱辘在场里转了起来。徐玲前面拉着驴，田玉芬拿着笤帚把溅出场外的豆子扫了回来。

  一袋烟的功夫，一颗颗金黄的豆子便从豆荚里脱落下来，铺满了一地，徐茂成高兴地拿着木杈把黄豆秸秆挑在一个角落里，利索地用木锨把黄豆堆成一个小山峁，这才顾得上伸伸腰，拿出老旱烟卷上一支，吧嗒吧嗒地抽起来，心里面盘算到，总算一年的辛苦没有白费，等这几石黄豆卖了钱应该可以把老队长刘志富和神婆婆李兰英的钱还清了。

  等到徐茂成把全部庄稼收拾完后，徐家沟村这一年的庄稼活基本接近尾声，人们终于有时间歇歇累的快要散架的身子骨。男人们可以聚在一块喝喝小酒、耍耍扑克；女人们便会拿出压了一年箱底的针线活坐在向阳处飞针走线地做了起来，时不时会传出一阵阵响亮的说笑声；后生们和姑娘们也有了充分的时间梳洗一番，打扮一下，约着自己心仪的对象坐在一起谈谈心；孩子们终于可以在父母的怀抱里面撒撒娇，吃上母亲做下的可口饭菜。

  生活折磨人总是不消停。劳累了一年的徐玲没歇几天后，一天早晨起床的时候，觉得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头也痛得厉害，怎么也爬不起床，看来是病了且病得不轻。

  田玉芬做好了饭菜，马二梅不想做饭，抱着宝贝儿子也过来了，徐茂成老娘迷糊着双眼笑眯眯地逗着自己的重孙子。徐远可不等全家人都到齐了便端起碗筷，随便吃了两碗饭，背着书包跑出家门。一家人不见徐玲起床吃饭，田玉芬来到徐玲住的窑洞里，看到徐玲脸色发黄，嘴角干裂，她急忙用手摸了一下徐玲的额头，头上滚烫滚烫的，怎么这么严重呀？

  田玉芬一路小跑请来赤脚医生徐茂贵，通过诊断，徐茂贵初步判断为徐玲这是得了流行性感冒，并且贫血很严重。徐茂贵为徐玲开了一些感冒药和贫血药，背着药箱走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徐玲的病还不见明显好转，虽然不发烧了，但是总感觉两腿发软，全身冒虚汗，人没有一点精神，而且有时头还疼得厉害。田玉芬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可怜的女儿为了减轻自己的劳动负担，瘦弱的身体承受了多少劳累之苦啊。好不容易可以清闲一段时间，没想到病痛还要折磨她。徐茂贵开的药已经吃了不少，仍不见效果，是不是得了什么邪病了？要不让神婆婆李兰英看一下，她向徐茂成说了自己的想法，徐茂成一脸无奈地说：“只好这样了，行不行看了再说。”

  傍晚时分，天空中刮过一阵阵凛冽的寒风。神婆婆李兰英背着一个布包，披头散发地来到了徐玲住的窑里，她神色夸张地向四周张望了一番，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瓷碗、一根筷子和两张黄纸，在碗里盛了一些清水，把筷子立在水中，点着黄纸放在水里，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孤魂野鬼快离开。”随后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筷子向西南方倒去。

  神婆婆李兰英扯着奇怪的腔调，对着徐茂成说：“你家丫头的病是小鬼缠身了，魂已经跑到西南方二里半的路上。你和娃娃她妈拿着盆子，到那个地方把丫头的魂招回来。回来的时候每走两步，敲一下盆子，说一句徐玲回家，娃娃妈跟在后面说回来了。魂招回来后，睡上几天，丫头的病就会好了。”

  徐茂成婆姨汉向神婆婆李兰英说了感谢的话，并拿出五十元作为敬神的随心布施，然后按照神婆婆李兰英所说的话虔诚地把徐玲的魂招了回来。

  眼见为实，这是徐远第一次亲眼目睹了驱鬼招魂的事情，难道世上真有鬼？徐远常常能听到大人们在一块说鬼的事情。徐家沟村麻湾滩有灯笼鬼，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灯笼鬼便会出现，样子像是一堆火，移动的速度很快。什么事都不能少了房清来，他说有一次看到灯笼鬼，便倒穿着鞋，灯笼鬼就不会移动了，脱下鞋把灯笼鬼一下就扣死了，鞋底下留下像雪一样的东西。黄二毛更是说她遇见过吊死鬼，吊着很长的舌头，把她吓了个半死。徐远原来以为大人们说鬼话是吓唬小孩子们的，没想到今天亲眼看到神婆婆李兰英驱鬼招魂，心里面感到很是害怕，假如自己遇到鬼，那真是会吓破胆的。

  不知是李兰英把鬼赶跑了把魂招回来，还是徐玲吃了徐茂贵所开药的原因，徐玲在炕上又躺了三天后，感觉身体轻松多了，人也精神了。徐玲第一感觉是饿了，田玉芬急忙做了一大盆子拌汤荷包蛋，被她一个人吃的干干净净。

  徐玲的病好了，徐茂成婆姨汉的脸上舒展了许多，看着徐玲俊俏的脸蛋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红润，他们俩不禁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徐玲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了，呆在这个家里只有受苦的命，也该为徐玲找个人家了。

  没过几天，黄二毛早上醒来后突然疯疯癫癫起来，脸上有种怪异的表情，嘴里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徐大平急忙找来徐茂贵给看病，徐茂贵拎着药箱刚走进门，黄二毛放荡地笑着说：“来的人不是咱们村有名的赤脚医生吗？你还记得那天和我睡觉吗？”徐茂贵愣了，笑着说：“侄儿子媳妇敢憨了么？”

  徐大平一怔，徐茂贵可是自己的叔老子，怎能和侄儿媳妇睡觉了，这个憨婆姨乱说甚了，不由怒气丛生，抡起大巴掌扇在黄二毛的脸上，脸蛋上顿时印出一道道血印子。黄二毛挨了打，受了疼，心中越发毛躁起来，扯着嗓子哭喊道：“大平你这憨小子，早到眼巴巴的看上我了，你不下手，让村里一群臭男人把我糟蹋，实话跟你说吧，我无法忍受寂寞，和驻村干部高前进睡过觉，和房清来睡过觉。后来觉得村里的女人一个个看到我时那凶巴巴的眼神，我就专门勾搭他们的老汉，你们想不想知道还有谁跟我睡过觉呢？”徐家沟村的人们听说黄二毛疯癫起来，这时候都跑来看热闹，人们听到黄二毛这么一说，屁股下有屎的男人的心中那根弦绷得紧紧的，生怕把自己那点丑事给捅出来。

  “你们想知道了？想知道老娘就不说了。再说徐家沟村这几个臭男人，老娘从来都没有放在心里。那天，我喜欢的人来到咱们村收鸡蛋，我就跟上他跑了。后来才知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和他来到了很远很远的城市，他把我玩够了，就让我当野鸡，勾搭有钱的男人，他在中间得了人家的票子。最后一次，我被好几个男人压在身下，他们没有把我当人，随意糟践了我，等我醒来后，我的全身一丝不挂，身上留下了污浊的东西和斑斑血迹。我不堪忍受这种非人的生活，纵身从楼上跳下。这样，我终于回到了徐家沟村，还是可怜的刘成才对我好，我可怜的成才啊……我可怜的成才啊……成才在哪里啊……”

  黄二毛神神叨叨的哭喊着，这才让徐大平和围观的人逐渐明白了过来，这么说，曹兰花已经死了，她的鬼魂不散跟上了黄二毛。真是奇怪，老刘家一大家子找不到曹兰花，也没有曹兰花的任何音讯，为何黄二毛却能说的这么完整呢？看来的确是曹兰花的鬼魂上了黄二毛的身，徐家的老小站满了窑却束手无策。神婆婆李兰英闻讯赶来，点着一把笤帚在窑里转了几圈，黄二毛仍然嘴里哭喊着念叨刘成才。

  徐茂才看见神婆婆李兰英都没有办法，把徐大平拉到院子问：“你这几天有没有和媳妇闹变扭？”

  徐大平满脸愁容地说：“昨天，黄二毛要回娘家，我没有让回去，她骂了我几句，我打了她几拳，她就哭着躺在被子里睡觉去了，今天醒来后，就成这个样子了。”

  徐茂才一脸平静地说：“你媳妇鬼上身是假，和你胡闹是真，她怎么知道曹兰花死了？你们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清楚她是什么把式都能耍出来的。这样，一会到厕所里舀上一勺子粪便，看她能吃下不？吃下的话就当她说的话是真的，不然她就是装的。”

  徐大平把一勺子粪便端到黄二毛的嘴边，黄二毛恶心的一把打到地上，破涕为笑地说：“谁这么残忍，就让我吃粪便了。看来只有徐村长有这么狠心吧，也只有他能看出我是装的。”

  黄二毛恬不知耻的说话，让在场的徐家老小明白了厚脸皮女人的厉害，徐大平你下次再敢作对，说不定鬼上身的就是你的娘，到时候不仅可以给你当妈，而且让已经死了多年的老娘还不得安生。

第二天，徐大平和黄二毛顶着寒风，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后面蹦蹦跳跳地跟着丫头徐花花，到黄二毛娘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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