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三色堇
皇宫
紫宸殿。
周兴跪在大殿中央噤若寒蝉，周成慎躺在一旁的板子上一动不敢动。
他原本意识昏沉，但中途清醒了一次知晓眼下境况后，愣是吓的头都不晕了。
孝成帝在书案边批阅奏折，年愈五十多，眉宇间沟壑极深，虽已经年迈，但一身威压极重，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喘不过去。
“朕派兵剿匪，结果一营副帅和骁骑将领被匪贼俘获，导致偌大营盘失守，整营的兵士不知所踪。”
“周卿也是一名武将，熟悉军务法纪，你领着儿子略过一营副帅直接向朕请罪，莫不是，这失职之责主要在你儿子身上？”
周兴心里一咯噔，立马匍匐在地：“皇上明鉴，小儿执行任务从来都是听命行事，绝不会妄自擅动。”
“臣只是觉得此事影响甚大，那营中显然出了奸细，尚不知何身份有何目的，臣担忧出更大的纰漏这才连夜上报。”
“臣知道越级上报乃大忌，求皇上饶恕。”
孝成帝称帝多年，周兴什么打算他心里明镜一般。
“周卿觉得周骁骑是否有罪？”
周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说，似乎怎么说都不对，额间冷汗津津。
孝成帝淡淡的道：“朕念你一片慈父之心，给你机会开口，你说无罪朕便不追究，你说有罪朕便直接处置，如何？”
若窦颜玉在这里，怕会感叹不愧是当皇帝的。
这个问题根本没法回答。
回答有罪？身为人父，若真能这般大公无私，也就不会有今夜周兴走这一遭了。
回答无罪？今上君无戏言，真会直接赦免，但这隐患更大，明目张胆蔑视戏耍皇权，以后还不说不准会如何，时刻头上悬着一把刀。
进退两难，有口难言，周兴此刻十分煎熬。
他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心里暗道，今夜这一遭只怕是要脱层皮了。
一旁的周成慎不忍自己父亲这般为难，直接将罪责担过来。
“皇上，剿匪一事小臣确有疏漏之责，请皇上责罚。”
入殿后，孝成帝的视线这会儿第一次落在周成慎身上，然后愣住了，不确定的眯起略浑浊的眸子。
“你，领口处是何物？”
这话题跳跃的，父子俩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
侍候一旁的公公直接上前将周成慎领口处的紫色之物取出，双手捧到孝成帝眼前，嗓音尖细。
“皇上，是一朵三色堇”
孝成帝小心翼翼的将三色堇拿起，紫色的四片花瓣柔软轻薄，中间一抹黄色花蕊，并无特别之处。
但他打量间，眸色深处却满是怀念。
下边的周兴父子俩对视一眼，心中均是不解，也不敢多问。
没一会儿，两人便有些晕乎的走出了紫宸殿。
周成慎惊疑不定：“爹，这事就这么过了？”
周兴也满心复杂，点点头：“应是过了吧。”
没错，孝成帝随意对周成慎训戒了几句，让他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罚俸半年作为惩戒。
然后，没了。
玄武门外，一辆马车等候，车内窦桐父女俩焦急等待。
“怎么还没出来，玉儿，你老实跟爹说，你先前给你姑父说了什么？该不会出了什么馊主意吧。”窦父一脸惊悚
窦颜玉无奈瘪嘴：“爹，怎么可能啊，我有那么不着调吗？”
窦父简直都被气笑了：“你哪只叫不着，哎哟快别磕掺这词了。”
窦颜玉：“……”
这时，前方传来动静，周兴父子俩出来了，窦桐赶紧将两人迎上来。
“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周成慎虚弱的笑了笑：“静思一月，罚俸半年。”
“这，没了？”
显然，窦父同样很震惊皇上会这般轻拿轻放。
周兴摇摇头：“哪儿啊，本来皇上是很生气的，只是……”
他说着认真的看向窦颜玉：“玉儿，这三色堇有何不凡之处？皇上竟会因为它，就这么不追究了。”实在不可思议。
窦颜玉勾唇不语，心里暗道，这三色堇并无不凡，只是一普通野花罢了。
但谁让它偏偏承载过今上和皇贵妃的情谊呢。
据闻，当年今上还是皇子身份时，一日踏春游园遇到了皇贵妃，惊为天人，两人互生好感之时，正处于郊外一大片三色堇花丛中。
年少初遇时的美好是能记一辈子的，
因而，再普通不过的三色堇也特殊了起来。
知道这事的人几乎没有。
窦颜玉也是上辈子嫁给陆白止后无意得知的。
她想着心下忍不住讽刺冷笑，这般来看，上辈子嫁陆白止那三年也不算白嫁啊，呵。
……
京郊营地。
月色下，陆白止站在一片浅河边。
身后响起轻微脚步声，宣管家圆润的身子显露出来。
“王爷，这是宫里刚传来的消息。”
陆白止修长的手接过信卷摊开，眯起眸子，声音如清泉：“父皇竟就这般放过了？”
宣管家腰弯的更低了，小心翼翼开口：“据说，周小将军衣领处不知从哪儿沾了一朵……三色堇。”
周遭的气息瞬间冷凝。
陆白止看着前方，半张脸隐于黑暗，瞧不清神色，但浓浓的压迫感却不断从周身散发，让人胆寒。
宣管家恨不得原地消失，声音发颤：“许，许是不知从何处沾上也未可知。”
毕竟这么隐秘的事无人知晓才对。
陆白止忽而轻笑一声，手中的信卷与指尖微碾，瞬间成末随风消散。
“是吗，那运气可真好。”
他脑海里却闪过一张明艳带着些许稚嫩的脸。
直觉告诉他，这次的事依旧跟她脱不了干系。
呵，事情越发有趣。
人，也越来越有意思了……
翌日一早。
朝堂上发生了件不小的事。
程大将军的三字程晋安剿匪不利，身为帅将统领全营却变成了空营，难当大任。
今上震怒，直接将程晋安的官职一撸到底，并按军纪仗罚一百军棍。
程大将军甩锅失败，求情也被迁怒，一并训斥让其反省，毕竟子不教父之过。
相比安然无恙的周家，程家这次算是狠栽了个跟头。
“爹，此事跟窦颜玉脱不了干系。”程萝颜满脸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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