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诀别

38  诀别

听到东方满儿想代替自己去找开关，金夫人想也不想就拒绝：

“那个位置特殊，你们不知道位置的很难找，只会拖延大家的时间，我去就行。等机关打开，我再和你们一起出去，我水性还可以，不用担心我。”

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先听金夫人的。

东方浩微微侧过头，想看金夫人一眼，但最后并没有转过去。

水很快淹没过他们头顶，时又只能努力头往上，让口鼻在水面上，吸取最后的一点空气。

金夫人在这个时候往下沉。

接下来的时间就变得很漫长，水越过铁盖，没办法也越过铁盖的时又只能被冷水彻底没顶，被迫开始憋气。

一秒一秒…度秒如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里面唯一没有武功的时又已经快到极限了，抓住铁格子的手都快松开了，才隐约隔着水听到“咔擦”声。

随后，顶着他们的铁网盖终于慢慢地往上升，时又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蹬着脚往上游，最后趴在水槽边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金夫人呢？”趴在旁边的东方满儿叫了一声。

确实，从金夫人下去后，到现在都没看见她上来。

东方浩二话不说就扎进水里，东方满儿紧随其后。

时又：“……”

她等了一会，都不见三人出来，最后小声咒骂了一句，猛吸一口气后，也扎进水里。

她想知道底下发生了什么，而且就她一个人的话，她怕是也没办法离开这鬼地方。

整个水槽说深并不是特别深，总高度差不多五六米左右，时又下游了一会，才勉强看到人…三个人在那扎堆，还是比较明显的。

她游过去后，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那所谓的开关，需要有人一直压着，一旦离开，上头的铁网盖就会再次落下，落下的速度很快，不够他们游上去再爬出水槽。

所以必须有个人压在这里，确保其他人离开，可留在这的人什么结果，大家都清楚。

金夫人朝他们摆手，让他们快走，不要管她，不走的话，大家都走不了。

但金夫人自己，快撑不住了，所以她更着急，要东方满儿赶紧带东方浩离开。

东方浩怎么肯，金夫人可能是他的亲娘啊！他怎么能让他的娘亲，以命换名地来救他呢！

时又没有凑过去，而是扭身在水底寻找起来。

这水有点浑浊，并不清澈，水底的可见度更低，一片黑乎乎的，找起东西来更困难。

期间，时又这个普通人游上去吸了口空气，才再次下来寻找…要不是吃了止疼药，除了止疼，多少还提升了些体力，就算她无伤无痛，也没法这么折腾。

总算，被她摸到了跟东方浩一块掉下来的那把大刀。

她把东方浩叫过来一块搬，她自己实在是拖不动，太沉了。

东方浩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马将大刀拖过去，想要压住那个机关。

可大刀虽沉，还是欠了一点点，东方满儿就去把她的剑也找了来，总算成功地压住了机关。

一直沉在水底的金夫人嘴里突然咕噜一声冒出许多气来，她人也软绵下去，被东方浩和东方满儿及时抓住，快速地往上游。

时又也想跟上去。

可她一蹬腿，发现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那母子三人游得挺快，时又很快就无法用眼睛捕捉到他们的身影了，她很努力地扑腾两下，想要上去，结果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

她开始往下沉…

唉，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

他们三人相亲相爱，她孤零零的没人管。

她也不管他们就好了。

淼淼醒来，会哭鼻子吗，女孩子就是比较爱哭了点。

希望她还能回到现实世界里去。她还想再见他们一面…也还没给她的孩子做个B超，看看这小家伙长的什么样。

自觉情感薄弱的她，在这一刻，有那么一丢丢的…孤单。

忽地，飘荡的思绪中断，时又微微睁开眼眸，在那模糊的视线里，突兀地闯进一抹黑影。

黑影很快逼近，在她眼里显行…东方墨书？他怎么会在这？

是她已经昏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一只手捞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前带了带，时又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只感觉有什么贴上了她的唇，往她的嘴里吹了气，缓解了肺部绷紧的痛感。

抱着她的手很有力道，带着她冲破水的阻碍和屏障，一直往上、往上…直至冲破水面。

时又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快飘荡出自己的躯壳了，只剩下很缥缈的意识，知道自己瘫软在人家怀里，然后被拖动着上了水槽，再瘫软在地上，挺得直直的。

这种感觉颇为奇妙。

“小花，醒醒，小花！”

叫谁呢，她是叫这名字吗？喊魂都喊不对名！

之后又是被按压，又是对着吹气，时又对身体的感知几乎没有，就一直朦朦胧胧的，直到卡着的那口气突然就被“吹”通了，她一声咳嗽，把快飘出去的魂给咳回了身体里。

刹那间，所有的感知都回来了，疲软、疼痛、火辣辣的眼睛和火辣辣的喉咙，憋得疼的胸口…各种不舒服的症状一下子爆发，她差点又厥过去。

“醒了？”

熟悉的嗓音。

时又边咳边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清晰，东方墨书那张俊脸真真实实地出现在她眼前。

“你…咳咳...你怎么...”在这？

东方墨书将她扶坐起来，拍拍她的背：“为夫孤枕难眠，来找娘子讲故事。”

脑子进水的时又还懵了下：故事，什么故事？哦对，她碰瓷让他晚上给她讲“睡前故事”来着。

但这是什么地方，现在什么情况，还讲劳什子故事？

时又转而又想，东方墨书是知道她来找金夫人的，所以是特意来找她的？

时又调戏的眼神瞄过去：就说你对我情根深种嘛！

东方墨书居然看懂了她的眼神，差点被水神带走的她，居然还有心情跟他“眉来眼去”，他也是服气的。

时又其实也只是稍微抽出为数不多的一点点精力，来“应付”东方墨书而已，好歹救了自己嘛。

随后她便转头看了看，看到了在另一边的东方浩、东方满儿和金夫人。

金夫人看起来也很虚，靠在儿子身上，对时又歉意道：“刚刚…”

“没事，不用说了。”时又沙哑的拒绝了，她不想再回想一次被遗忘在后，独自沉溺在水中的感受了。

东方浩深深地看了眼时又，随后跟东方墨书点了下头，算是他们男人间的招呼了。

“走吧，”东方浩当先将金夫人扶起来，“我们也该出去了。”

他面色平静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召唤雷电…这次出去，怕是要搞大事情了。

东方墨书默不吭声地将时又也扶起来，继续做他的背景板，好像接下来什么事都跟他没关系，他纯粹就是过来这里，将她从水里捞出来而已。

东方浩扶着金夫人刚走出一步，从刚刚就没有动静的东方满儿却横身在他们跟前，这个骄傲的大小姐，目光竟带上了祈求：“放她一条生路，行吗？”

东方浩看着眼前这个相伴长大，一直认为是亲姐，尊敬有加的东方满儿，漠然道：“她是你娘，我不要求你做什么，但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他冷漠极了，俨然一个孩子蜕变后，想要回去算账报仇的模样。

东方满儿眼底透着悲伤：“可是、可是她也是你娘，我是说，她也做了你十多年的娘。”

话似乎在东方满儿的喉咙里来回挪动过，才有点艰难地吐出：“她、她确确实实疼爱了你十几年，你从小到大，穿的用的，她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东方浩顿了顿，才冷冷地掀开嘴皮：“可她现在想杀我，还杀了我两任妻子，给我扣上克妻克子的名头，不是吗？”

东方满儿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

“她还将我的亲娘关了十八年！十八年！”东方浩眸子里喷着火星子，“要是她也被关了十几二十年，你能忍？”

东方满儿眼里含着十分复杂的光，她很想说点什么，可最后，东方浩搀扶着金夫人从她身上越过去，东方满儿想说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她疲惫、自暴自弃地闭上眼。

时又好奇地看着她，总觉得大小姐的反应有哪里不对，然后就被东方墨书轻扯了下，回过神，跟着东方墨书迈动步子，走在东方浩母子身后。

过了会，时又回头看了眼，发现东方满儿静静地走在他们后头…——

五人从地下密道回到地面上后，东方浩一声不吭地就先一把火，将关了金夫人十多年的院落点着。

这院子里的人都比较警觉，所以都在火势大起来前逃了出来，而大火，也将整个东方府邸从黑夜里唤醒，许多大大小小的家仆护院都过来准备灭火。

东方夫人自然也第一时间赶过来，东方老爷不在，在处理了阿福事件后，都没能躺下休息，就得到通知，附近的田地出了问题，他连夜赶过去查看。

这会主事的只有东方夫人。

“快灭火，快！”她神色凝重地催着大家。

可当大家冲过去，看到院子前的五个人，又都停下了脚步。

“浩儿！”东方夫人看到许久找不着的儿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甚至不顾身旁的阻拦要跑到东方浩跟前。

不过她的脚步很快就自己停下了，因为她好歹看到了正被东方浩扶住的，并牢牢护着的金夫人。

又不是蠢人，看到金夫人那一刻，东方夫人就什么都明了了。

她站在场中，跟前面后面的人都拉开了距离，颇有一人撑起了这场舞台大戏的感觉，既孤独，又震撼。

“没想到你还能出来。”她声音幽幽，音量不大，但在场有心的人都能听清。

金夫人稍稍站直了些，不想在这个女人跟前，让自己弱于下乘，她哼笑，蔑视道：“你早该在一开始，就杀了我的。”

东方夫人也笑了，温柔，又神经质：“那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就要你活着，能让你活着受十多年的折磨，哪怕现在让我去死，我都觉得是快乐的，这么些年，看你痛苦的样子，我满足了。”

她这话是真心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在发光，在前头火光的照耀下，那个温和又柔弱的东方夫人，前所未有的耀眼。

东方浩却在此时挡在了金夫人跟前，对东方夫人怒目而视，他没听出东方夫人言语里的悲哀，他只对她针对金夫人的话感到愤怒。

看见这样的东方浩，东方夫人自嘲一笑：“我不知道她都跟你说了什么，看样子，你是信她，不信我了？”

东方浩倔强地瞪着眼，不知是不想说话，还是不知说什么话，一句不吭。

可他态度，偏又坚定了他现在的选择。

毕竟前不久，金夫人为了救他们，选择牺牲自己，差一点溺死在水里。东方夫人肩膀抖了抖，她在笑，等她笑够了，抬起头来，阴狠地盯着金夫人和东方浩：“所以呢，你们现在想怎么样，你们能怎么样？”

“你觉得，”东方浩终于开口了，带着一股狠绝，“我能怎么样？”

他做了个手势，原本护在东方夫人身旁的护院们，忽然就转头对上了东方夫人。

他做了东方家近二十年的嫡子，从懂事后，他父亲就偷偷地培养他，一点点地掌控了东方家的一切。

自然包括这些看家护院，他们早就被暗中授权，听从嫡少爷的令，只不过，他们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少爷和夫人居然会翻脸，此时虽然对着夫人，可面色总有些不对，拿着武器的手也没那么坚定。

但对东方夫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好，很好。”她目露讥讽，“掏心掏肺地给了你一切，到头来，全还在我头上了，真好。”

东方浩攥着拳头，他绷着面容让自己看起来更绝情一点，可胸口却不受控制地大幅度起伏着。

这是…养育了他十多年，对他很好很好的“娘亲”。

可他，总得为自己的亲娘讨回一个公道。

东方浩几乎咬掉了自己的后槽牙才挤出，听起来冷漠的话：“我不会杀你，但我会给你铸造一个院子，你接下来的人生，就好好呆在那里吧，很公平。”

“公平？”东方夫人低低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忽地，她抬起头来，恨毒了地瞪着他们，“根本没有所谓的公平，我这些年得到的，本就是属于我的，我也不会，让你再一次夺走！”最后一句，她是对着金夫人喊的，话音还没落，她已经夺走了旁边护院手里的剑，朝着金夫人冲了过去。

金夫人此时虚弱得没有再战的能力，东方浩怕东方夫人真伤害了自己的亲娘，也夺了把剑来，迎向了东方夫人。

接下来的一幕，好像被放慢了时间，所有镜头一秒一秒，一卡一卡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东方夫人在东方浩靠近自己时，在最后关头收起了自己的剑，可以为夫人会避开的东方浩，将剑刺进了东方夫人的身体里。

很狗血，狗血到让人见了仍旧感到震惊和酸痛。

东方浩傻了一样杵在原地，还是东方夫人惨然一笑后，自己将剑拔了出去。

“不——”

东方满儿冲了过去，想要抱住往下倒的东方夫人，却因为腿软，两人双双地跌倒在地。

“为什么…”东方满儿手按在伤口上，试图将不停往外冒的血堵回去，眼眶红透了，“没必要，您没必要这么做...”

就算被关起来，她也不会像金夫人遭受的那样，因为东方浩肯定舍不得，满儿也舍不得，还有父亲，等父亲回来，一切还很难说。

夫人她，根本没必要现在就做得这么绝的！

东方夫人定定地看了东方满儿几眼，忽然问：“你…也有你的一份，是吗？”

东方满儿听懂了她的意思，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对不起，我只是…我没想要您...要您...”去死的。

东方夫人抬起沾满鲜血的手，颤颤巍巍地举到东方满儿脸颊上，替她擦掉泪珠：“没关系，”她恢复了她的温柔，很轻很轻地对满儿说，“其实我早就累了，顶着这个身份，我早就倦了。”

东方满儿眼泪掉得更凶，抱着夫人的手紧了紧。

东方夫人转头，看向站在远处的金夫人，轻嗤，虚弱的声音：“我不欠你的了，是你，是你，还欠着我。”

金夫人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她面庞僵住，似乎也没想到东方夫人会这么极端。

东方夫人将最后的目光投向还傻站着的东方浩，但她什么话都没对这个养了十多年的儿子说，只握住了东方满儿的手，用嘴型无声喊着：

别告诉他，别告诉他！

在东方满儿回握她的手后，东方夫人头一偏，身体完全软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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