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颜如玉眼睛一亮，忙问道：“怎么做才能让林越闭嘴？”

颜斌又狠狠抽了口烟，两道烟气从鼻孔中钻出来后，他说道：“托人给他带话，说服他看在你们多少还有点感情的程度上先把罪行认下来，告诉他，后面你会……不！是我们父女俩会想办法把证据送过去，把他救出来。

希望能糊弄住这个傻小子吧，也希望这小子还没来得及把你们家的监控视频交给纪委的同志。

另外，朗拓建设的朱平是个关键人物，只要他活着，说出了向你行贿的实情，咱们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颜如玉心惊肉跳的问道：“所以，朱平必须死？”

颜斌拿起一串十八罗汉佛头手串捻着，眯着眼沉声说道：“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因为死无对证嘛。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我来安排。”

做到常务副省长这个位置上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不仅要有超强的政治智慧，还得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和坚定而迅速的决断能力。

眼看着老爸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接通后和对方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颜如玉就清楚，事情搞大了。

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身体僵硬，无法移动分毫，仿佛被吓得钉在了沙发上。

颜如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只是收了点钱，帮助朱平搞定了医院病房楼的承建权而已，居然会把事儿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甚至还要搭上一条性命才能平息事态。

但是一想到为了赚取更多的利润，使用不符合国家标准的劣质建材建造楼房的朱平，颜如玉的眼神又变得阴狠起来。

为了挣钱不择手段，活该你去死啊！

与此同时，林越也意识到了朱平的处境是非常危险的，他这会儿正在接电话，电话是老爷子打来的。

周宇翔从办公室出去了，他清楚，电话那边那个权势滔天的老首长一定有很重要的话要对林越说，这个电话，他这个外人是不能听的。

林逸珩在电话中向林越询问了病房楼倒塌的详细情况。

听林越说，这起重大事故是因为承建商在大楼建造中使用了劣质建材才导致承重柱倒塌，继而引发了楼体发生整体坍塌，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保证后，林逸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问道：“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收过承建商的财物？”

林越再次保证道：“爷爷，为政者为国，为官者为民，我一直把您教导我的这句话牢记在心里，医院病房大楼建成后是要给患者们治疗居住使用的，患者是什么？患者就是广大人民群众，我怎么可能置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于不顾呢？

我可以对党章发誓，没有收过承建商一分钱，也没有收过承建商的一件礼物，收受承建商贿赂的是颜如玉，您孙子虽然是城建局长，但也就是个丫鬟拿钥匙——当家不主事儿的角色。

收了承建商一百八十万贿款的颜如玉越过我去，直接给分管招标办的副局长打招呼，让他不用走程序，把区医院病房楼这个项目交给朗拓建设干就行了。

我那个副手也是个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在没跟我汇报的情况下就擅自做主把工程给了朗拓建设。

没错，我是要对全区在建工程的施工安全负总责的，但我这个负责人名不符实，就算我深入到工地一线去，说得话也没人听。

您还别埋怨我没本事，没斗争方式，不会争权夺利。

老爷子，当初您把我丢进江东省这个坚固的堡垒中来，目的是为了让我在这个坚固的堡垒中炸开一道缺口，好让您的影响力能够渗透进来，但您也得给我时间不是？

这才两年不到，我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您得知道，农民往地里浇粪也得一勺一勺舀啊，这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况且我和颜如玉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别人不说，颜如玉就是我事业发展最大的掣肘。”

林越絮絮叨叨，把上辈子不敢对老爷子说得话一股脑说了个痛快。

那个比喻句把林逸珩都给说笑了，“什么比喻啊这是，你个混小子啊，也学会拿一肚子委屈堵你爷爷的嘴了，可真有你的！”

诉说委屈的目的达成，林越嘿嘿一笑。

沉吟了片刻后，林逸珩沉声说道：“事情我知道了，既然你已经把如玉那孩子的犯罪证据交给了纪委领导，就相当于彻底跟颜家撕破了脸皮，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了。

只是颜家那个老不死退下来后的在京城休养，你和如玉的婚姻，是我们两个一起定下来的，这件事情总得跟他有个交代。

现在看来，当初让你娶如玉，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啊，爷爷没想到，如玉这孩子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是有那么句话么，改变不了现实就得服从于现实。

林越啊，你现在要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要认清形势，万不可被颜家老二两句好话几个承诺就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你得知道，颜斌那小子向来诡计多端，他也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爷爷断定，为了保住他女儿的自由身和官位，他一定会采取一些措施的。

当然，爷爷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他老颜家再强势，也不能如此欺负我老林家的孩子！

我嘱咐你一句，把该交代的问题向你们区纪委的领导交代清楚，剩下的事情，我会让人办妥的。”

林越忙说道：“我知道了爷爷，您放心，我这边出不了大问题。另外我还要求您一件事儿。”

“你说。”

“朗拓建设的朱平是这起案件的关键人物，他活着，才能证明我的清白，目前朱平人在军区医院里接受治疗，我担心颜斌狗急跳墙，会不惜一切代价弄死朱平，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请您派人把朱平保护起来。”

“嗯，你这个担心是有道理的，这件事情我来安排。好了，不多说了，过会儿会有人去纪委接你出来，你配合好对方的工作就是了。”说完，林逸珩挂断了电话。

当周宇翔再次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发现林越的目光变得澄澈起来，他的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容。

周宇翔就知道，林越和老爷子的通话非常愉快。

“林局长，老首长有什么指示没？”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屁股，周宇翔试探着问林越道。

林越一个战术后仰，双手抱胸，故作轻松地说道：“他老人家跟我说，让我务必配合好纪委领导们对我的调查工作，还说，在这起事故中，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他让我要勇于担责，不能退缩。

他还说，纪委执行的是党的纪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更不会把一般问题扩大化。

当然，前提条件是被调查的干部经得起考验。

至于说对待腐败分子，老爷子说了，我们队伍中出现了腐败分子，就要坚决把她清理出去。

我们不怕清理毒瘤，怕的是有了毒瘤不去做手术切除，还讳疾忌医、姑息养奸，那才叫危险，这样的纪委干部，也是不合格、不称职的，是对党和人民不负责任的。”

林越这番话说得周宇翔冷汗直冒。

周宇翔瞬间就想明白了，老爷子这番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意思是让自己认清形势，别站错了队。

官场中人，最怕站错了队。

站队正确，前途无量，站队错误，万劫不复。

联想到刚才接到的颜斌常务副打来的电话，颜副省长指示自己给林越带话，让他暂时认罪伏法，后面会想办法救他出来一事，接到常务副省长亲自打来电话的周宇翔那点儿兴奋劲儿立马烟消云散了。

眼前这位爷，家世背景一点都不输给老颜家啊。

更何况，林家老爷子还在位置上，颜家老爷子已经光荣退休了。

内心挣扎了片刻后，周宇翔心说，你们两家神仙打架，干我这个凡人屁事啊？我就公事公办了，你老颜家再不满，有本事就把我撤了！

再有一点，从目前掌握的证据上看，颜如玉收受私企老总的贿赂已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等待颜如玉的，肯定是接受人民的审判，将牢底坐穿。

我周宇翔才四十出头儿啊，何必要为了一个腐败分子搭上大好前程呢？

为毛不趁此机会交好林越呢？

从哪方面说小林局长都是个前程似锦的青年干部，在他危难之际伸出援手那叫雪中送炭，等到他摆脱困境了，你再说愿意提供帮助，那不是锦上添花，那叫虚伪做作。

老官油子周宇翔深谙这个道理，瞬间做出抉择：“老首长的话高屋建瓴，让周某人醍醐灌顶啊，林局长，纪委对您实名举报颜如玉同志收受承建商贿赂、徇私枉法为民营企业谋利一事非常重视，对您提供的颜如玉违法违纪的证据照片高度认可。

并且，经过纪委班子开会研究，梁茂奎同志对你的举报查无实据，属于诬告。

事后我会向区委常委会提出建议，由市纪委对梁茂奎同志进行诫勉谈话……”

话到此处，办公室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了。

周宇翔正要发火，抬头一看，屁股跟着了火一样腾地站了起来，惶恐地说道：“沈书记，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来人是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沈一民。

沈一民大步流星走进办公室后没有理会已经走到他身前准备跟他握手的周宇翔，从周宇翔身边绕过去后快步走到林越身边，紧紧握住林越的手说道：“林越同志，让你受委屈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全都清楚了，受市委书记张远航同志的委托，就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正式给你一个组织结论。

经过调查了解，林越同志是个对党忠诚，对人民群众负责，对待工作严于律己、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的好干部。

从现在起，解除对你的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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