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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分道又重回,前路映余晖


  门外,庭院里的枯枝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残叶簌簌而落,似无力挣扎的蝶,漫天飞舞后又被风无情卷走。

江白见状,急忙拿了件厚实外衣,快步上前给他披上,嘴里念叨着:“王爷,您可得保重身子,东林的寺庙快要盖好了,往后您可不需要再来回跑路了。”

谢北宸愣了愣神,像是反应慢了几拍,后知后觉问道:“是吗?”那语调里带着几分茫然,几分怅惘,仿若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热茶很快端了进来,袅袅热气升腾而起,氤氲了他的眉眼。

谢北宸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热茶顺着喉咙缓缓而下,暖意顺着脖颈渐渐蔓延开来,充斥整个身体。

刹那间,他仿若被击中了心房,这股暖意,竟无端让他想起姜思瑶。

这个感觉,就好像在他被病痛折磨许久时,姜思瑶轻轻的一个触碰,瞬间将冰冷与疼痛驱赶。

谢北宸垂眸看着茶杯,沉默良久,突兀地问。

“几天了?”

江白身形一僵,微微愣怔,转瞬便明白他问的是谁,连忙躬身答道:“回王爷,半月有余。”

“才半个月吗?”谢北宸盯着茶杯中倒映的面容,喃喃自语。

这半月时光,于他而言却似数年那般漫长,度日如年的煎熬感重又袭来,仿若又回到从前被病痛死死纠缠的日子。

那时,一碗碗苦极的药是他续命的依仗,可药入喉,却驱散不了周身仿若被地狱深处的手死抓着索命一般的剧痛。每分每秒都是折磨,睁眼是无尽灰暗,闭眼是刺骨苦楚。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笑意里满是苦涩与落寞,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江白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关上房门,转身刚要迈步,就听到屋内传来“嘭”的一声闷响。

他心头一紧,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只见谢北宸倒在桌前,茶杯滚落一旁,茶水洒了一地,洇湿了地面的青砖。

“王爷!”

江白嘶吼着扑过去,双手颤抖着扶起谢北宸,眼眶瞬间泛红,心急如焚地连声呼喊。

“王爷,您醒醒啊!”可谢北宸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如纸,毫无回应。

江白慌了神,平日里的沉稳干练消失殆尽,他手忙脚乱地探了探谢北宸的鼻息,微弱得几近于无。

“王爷,您撑住啊!”江白哽咽着,声泪俱下,急急忙忙朝外喊人去请大夫。

大夫匆匆赶来,屋内乱作一团,药箱“哐当”打开,银针在烛火上燎过,扎入穴位。

江白守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满心焦急却不敢出声打扰。

待谢北宸情况稍稳,屋内众人退下,只剩江白还守在床边。

窗外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棂上,仿若要将这世间的哀伤一股脑宣泄而出。

此后几日,谢北宸病情反复,时醒时昏。

......

事实上,姜思瑶在离开王府之后,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城门口而去。

城门口,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姜思瑶的目光急切地扫过一辆又一辆马车,正巧,一辆要出城的马车停在旁,车夫吆喝着揽客。她想也没想,攥紧包袱就上了车,裙摆被扯得有些凌乱。

待坐定,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姜思瑶才惊觉,自己竟毫无去处。

往昔在王府,事事有人安排,如今这般倒是让她心底空落落的。

一路颠簸,马车晃晃悠悠,姜思瑶攥着衣角发呆。

她时不时撩开帘子往后瞧,总疑心谢北宸放不下架子,偷偷派了侍卫跟着。

可除了飞扬的尘土与远去的官道,什么也没有,是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自嘲一笑,靠向车厢壁,任由疲惫将自己淹没。

经过几日走走停停的路程,姜思瑶即将抵达一个县城。

住进客栈那晚,大堂人声嘈杂。

姜思瑶寻了个角落坐下,要了碗素面,目光随意游移时,瞥见邻桌老者。

那老者一袭洗得发白的灰袍,胡须垂至胸口,闭眼静坐,周身散发着落败之气,可姜思瑶莫名觉得,此人藏着一股深邃难测的劲儿,像久未出鞘却寒光依旧的利刃。

她多看了两眼,终是没上前搭话。

次日清晨,姜思瑶收拾行囊准备上路,刚走到客栈大堂,就见那老者端坐在门口,拐杖倚在身旁。

她刚迈出门槛,背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唤。

“小姑娘。”

姜思瑶疑惑回头,见老者目光直直锁住自己,忙客气问道:“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老者却仿若未闻,自顾自幽幽开口,“姑娘这一走,只怕是凶多吉少。”

姜思瑶眉心紧蹙,满心疑惑,“您这话什么意思?我与您素不相识……”

老者却不回应,拄着拐杖缓缓起身,蹒跚着朝门外走去,口中念念有词:

“百人献祭,阴云覆邸。魑魅狂肆,神恩隐弭。哭嚎未已,生路见弭。炼狱开启,万劫待抵。”那声音沙哑低沉,却像重锤敲在姜思瑶心上。

刹那间,东林庄子的惨烈景象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大火烧了整夜,惨叫不绝于耳,血浸红了土地,百姓横七竖八倒在庄内,仿若人间炼狱。

姜思瑶慌了神,丢开背包就追出去,晨曦微光里,老者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行,东林肯定有问题!”她心急如焚,当下雇了最快的马,马不停蹄朝京城奔去。

一路上,风声呼啸,姜思瑶脑海中不断翻涌着老者的话。

赶回京城时,天色阴沉得厉害,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城头。

姜思瑶站在京城熙攘的街头,身形单薄却透着一股倔强,勾勒出几分落寞。

王府的方向就在眼前,她抬脚刚要迈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双脚似有千斤重。

那时决绝的自己,“这会儿回去,算什么呢?厚脸皮的回头客?”

姜思瑶攥紧衣角,指节泛白,眼眶也泛起微红,狠心一跺脚,决然转身,往东林去了。

东林的风带着泥土与新木的清香,姜思瑶一路打听,终是瞧见了那快竣工的寺庙。

青瓦红墙在绿树环绕间拔地而起,飞檐斗拱精致非常,匠人们吆喝着搬运石料、雕琢木梁。

来时,她满心忐忑,不住设想,要是碰到谢北宸,该如何解释。

谁料一连几日,谢北宸的身影全无。姜思瑶帮着寺里分发干粮、安抚工匠,忙碌间隙,目光仍不自觉在人群里搜寻。

一日午后,她给累得瘫坐在地的几个侍卫递水,顺口问道:“王爷近些日子不来瞧瞧工程进度,是京里政务太忙了?”

为首的侍卫接过水,灌了一大口,叹气道:“姑娘有所不知,王爷生病卧床好些时日了,起都起不来,哪还能来东林。”

姜思瑶手一抖,水洒了些许在裙摆上,心头像被重锤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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