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祭台

祭台旁边的男人高兴道：“好！好！我要让你接受神的护佑！大家看到了吗？只有有这种决心的信徒才能被神接受，她终于看清了天性是一种欺骗，只有将身心全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神使，才能让神看到我们的诚心……”

神色激动的男人扶起地上跪着的女人，将她带到那孩子面前。那孩子在男人的授意下伸出手，女人感恩戴德地捧住孩子细嫩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男人亲切道：“现在你已经获得了神的庇佑，安心献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吧……”

女人鼓起勇气，问道：“巫礼大人，请问我还要几次轮回才能彻底脱离苦海？”

那男人神色一冷，瞥了女人一眼：“等到功德圆满，神自然会放你离开，妄图揣测神的旨意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女人身子一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连忙跪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求大人饶恕，求大人饶恕！我不该多嘴，不该妄图揣测神意！我该死！我该死！我……”

女人睁开朦胧的泪眼，哽咽道：“是我罪孽深重，但求您……求您放过我的孩子……”

祭台旁的男人冷声道：“你还想保护你的孩子？看来你还是没意识到神真正的旨意，今天你不必献身了，这一轮你就活到最后吧。”

女人张了张嘴，颓然瘫倒在地上，露出绝望的神情。

翠翠上前扶起那女人，女人迷茫地看了她一眼，呢喃道：“你……”

翠翠说：“如果你甘愿去死，甘愿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献给那群恶心的怪物，那你才真的无法脱离轮回。”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女孩身上，窃窃私语的声音越发明显，翠翠觉得众人或震惊或愤怒的眼神黏在自己身上，有股无法甩脱的黏腻触感，她顶着这些目光，硬着头皮问：“你们为什么如此执着地相信那个男人的话？他口中‘死亡的轮回’真的存在？你们怎么确定的？”

没人回答她的话，她像人群中突然出现的异类，人们都用惊恐且满含敌意的眼神看着她。翠翠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他们眼中的“鬼”。

祭台旁边的男人露出不屑的眼神，大发慈悲一般道：“你是外乡人吧？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我们这里的，又为什么意图摧毁大家的获救之路，但为了使众人团结一心，我还是勉强回答一下你的问题——大家之所以自愿献出生命，当然是因为已经亲自经历过死亡的轮回，你可以随便问问在场任何一个人，他们是否还记得上一次死亡时的情景，又是如何回到原点，再次接受神使的降临……”

那男人说话的时候，下面所有村民全都聚精会神地仰望着他，他仿佛是这些不断经历死亡之人的精神领袖，所有人都任凭自己陷入他塑造的幻境，借此来寻找到脱离苦海的希望。

翠翠身边的女人失魂落魄，她两颊凹陷下去，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本来就只靠着一丝“赎罪”的希望吊着，现在就连这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斩断。她声音嘶哑道：“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这是我们的命，我们都真正经历过死……也不怕死，只是怕找不到方法出去……这比死还痛苦。”

翠翠震惊道：“你们都经历过死？什么意思？这里的时间真的会不断轮回？”

她觉得自己从前的世界观在被一点一点撼动，短短几天之内实在遇到了太多超出她理解范围的事情，“鬼”的出现她到现在还没法完全接受，现在这里的村民还声称他们都经历过“轮回”，这可能吗？真的不是集体癔症？时间怎么可能轮回？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翠翠失语地看着这群人。祭台上的男人悲悯地俯视着她，轻声道：“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外乡人进来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的地窖入口，也不能确定你安的什么心思……为了防止你伤害神使，扰乱我们要做的事，乡亲们，把她绑起来，抬上祭台！这次的轮回之宴，我们用她的血来祭刀！”

周围村民密密麻麻地围上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那是独属于村民的质朴亲切的笑容，像在给予外乡人最为淳朴热情的待客之道，翠翠被逼得不断后退，但村民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显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退路。

翠翠着急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乔挽月的身影，乔挽月方才嘱托她说出那些话后就消失在了人群中，一直到自己引发村民骚动都没有现身。

无数的手已经接触到了她的皮肤，试图控制住她的动作，翠翠奋力挣扎着，但她的挣扎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躲开村民的触碰。

“啪啦”一声脆响，祭台上原本好整以暇地微笑着的男人突然大声发话，声线仿佛还有一丝颤抖——

“等等！停手！”

乔挽月不知何时从祭台底下钻出，匕首尖锐的顶端从背后抵住男人的腰部，她握住匕首，刀尖向内深入一分。

男人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停下！我叫你们停下！”

四面八方伸过来的手停住了，村民们抬起头，盯着祭台上的两人。

乔挽月面色和善地瞧着下面的人。

男人衣衫背面的兽纹图腾已经隐隐能看出渗透的血迹。

乔挽月轻声对男人开口吐出一个字：“说。”

男人嘴唇泛白，紧张道：“方才神祗降下旨意，我已经弄清了这两个外乡人此番来意，他们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威胁，是我错怪她们了，大家停手吧。”

人群安静了一瞬，乔挽月将他们不安和怀疑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清了清嗓子，温和道：“大家先别紧张，就是个误会。”

那男人连连点头：“误会，误会。”

一个稚嫩的童音在空阔的圆形广场中响起：“不是误会。”

翠翠瞳孔微颤，盯着祭台中央那清秀的孩子，孩子站起身，费力地举起身边的木杖，木杖顶端雕刻着和祭台上如出一辙的兽形图腾。

他吐字清晰道：“巫礼贪生怕死，背弃信众，违拗神意，从今往后逐出我教，我奉神谕行事，命令你们立刻捉拿两个外乡人，血祭神灵，祈求神祗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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