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获救之道

付与轻笑容有些僵硬：“‘覆灭’的时机还未到，我先前算错了时候，今天怕是看不到了。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我们还能选另一种方法，不一定非要见到‘覆灭’，若真给你看到了，那岂不是说明幻境就要被打破了？那我还来找你干什么，咱们也不用这么折腾了，安安静静在自个儿屋里等着‘覆灭’来临就是了……”

乔挽月打断他：“你在犹豫什么？”

付与轻脸上笑容淡下来，他收了玩笑的口吻，沉声道：“乔挽月，我后悔了，你也别这么追根究底，你要是亲眼看见，绝对不会好过。”

乔挽月直视着他的双眼：“看不到我更不会好过，无论真相到底是什么，我至少得先看到。”

付与轻沉默片刻，转身就走。

翠翠见两人似乎闹了矛盾，不明白方才一致对外的两人为什么转瞬间便要分道扬镳，翠翠想劝但不知道从何开口，她无助道：“等等……”

付与轻回头冲乔挽月挑眉道：“本来我还有所顾忌，但既然是你自己要求的，那我便满足你的心愿。”

乔挽月跟上去：“你对‘鬼’很熟悉？”

“鬼？”翠翠一愣，“是在说那两只怪物吗？”

付与轻面上滑过一丝了然，乔挽月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说出了这个称呼，她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失去记忆前我果然知道有那种东西存在吗……”

付与轻说：“要是我现在告诉你，你不仅知道那种东西的存在，还能一个人打八个，你不会被吓死吧？”

乔挽月看着他嬉笑的神色，摸不准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她开口道：“你敢说我就敢信。你不是也说过吗，我眼下想不起来什么东西，唯一能信任的就是你，若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付与轻愣了愣，竟然叹了口气，他喃喃道：“但愿你不要信错人吧……”

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三人顿时警惕起来，只听嘎吱一声，窗子被打开，里面探出一个脑袋。

那男人四处望了望，见外头三人都好端端地站着，很是震惊。

付与轻站在远处，吹了声口哨：“喂大哥，刚才你就躲在这屋子里？”

那男人缩了缩头，辩解道：“我在找趁手的工具……”

付与轻笑起来：“现在找到没？刚找着工具怪物正好就被解决了，您可真会挑时机哈。”

翠翠也有些愠怒，这男人自己在屋子里当缩头乌龟，现在看见他们把怪物解决了，竟然一句谢也没有？

她刚要骂人，乔挽月却拦住了两人。她摇头道：“不用和他说这些。”

屋子里传来女人和小孩小声的抽噎，那抽噎仿佛压抑许久，此时终于能放声哭出来，男人赶紧回身，在女人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女人渐渐止住了哭声。

乔挽月对付与轻说：“走吧。带我去见见真正的‘覆灭’。”

三人刚要离开，却被身后那女人拦住：“等一下！”

乔挽月回头，冷淡道：“怎么？”

女人说：“你们……就算你们打赢了这两只，但若是真要去，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付与轻挑眉道：“那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了。”

乔挽月却又跟那女人谈论几句，这才跟上付与轻的脚步。

村子里伸手不见五指，翠翠拉着乔挽月衣角，紧紧跟在她身后，乔挽月注意力全在前面那个少年身上，怕一不留神便跟丢了人，她盯着那少年的背影，越来越多的疑惑浮上心头——从今晚刚碰见付与轻开始，他便能在黑暗中行动自如，仿佛视线丝毫不受阻碍，刚才和“鬼”争斗时，他同样毫无顾忌地大声喊她，像是早就知道“鬼”不会被声音惊动……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村庄中道路泥泞，旧雪还没来得及消散就被覆盖上新雪，车辙和脚印在上面层层叠叠，脏污不堪。乔挽月紧了紧身上的外袍，寒风无孔不入，每一根神经都浸泡在冰冷的空气里，连夜的疲惫让两个姑娘都有些受不住，乔挽月被风吹得咳嗽几声。

付与轻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瞥了乔挽月一眼，把最外头那件衣服解下来，披到乔挽月身上。他还是少年身形，只比乔挽月高了小半个头，衣服披在乔挽月身上也不显得太过宽大，倒有些合身。

乔挽月扔还给他：“我瞧着你比我还薄，别逞强了。”

付与轻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姐姐，到底是谁逞强？”

乔挽月说：“算了，我嫌你没洗澡。”

付与轻嚷道：“你洗澡了？还有脸说我？咱俩谁也没比谁香到哪里去！”

翠翠连忙打圆场：“等这桩事情解决完，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付与轻哼哼两句，乔挽月没听清，三人就这么一路拌着嘴往村里走，乔挽月觉得付与轻像只猫，逗起来好玩，付与轻觉得乔挽月不可理喻，被逗两句就要炸毛。翠翠分不清两人真吵假吵，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被乔挽月安慰性地拍了拍手背。

气氛看似轻松了些，但乔挽月知道，他们脑中都有一根绷紧的弦，绷得越紧，越容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只能通过这种不着调的方法稍微缓解一些，但事情解决之前，谁都不可能真正安心。

付与轻突然停下脚步。他说：“到了。”

翠翠看了看眼前一栋平平无奇的茅草房，疑惑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付与轻上前一步推开门，冷风将门扉拍在墙壁上，哐当一声巨响。房内空无一人，但能闻到隐隐约约的腐臭味，冬天天气寒冷，照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肉块腐烂的味道，乔挽月握着翠翠的手腕后退一步，翠翠困惑地看着两人。

付与轻走进储藏室，那股腐烂的味道越发浓烈，其间还混杂着腥臭，翠翠捂着口鼻，努力压住从喉咙口翻上来的呕吐的冲动，她总觉得脚下黏腻，像有什么东西粘在鞋底，怎么甩都甩不掉。

夜晚即将过去，天际似乎有微光。借着这缕微光，翠翠站在门口向里张望——储藏室东西堆得满满当当，一直堆到天花板。付与轻在室内转了一圈，站到一个角落，踩了踩脚底，肯定道：“就是这里。”

翠翠刚要上前察看，却听到他毫无预兆地开口宣布道：“一个时辰后，去隔壁村庄扫荡的‘鬼’将去而复返，村庄里剩余的所有活人都藏在我脚下这个地窖中，我们方才碰巧救下的那一家三口本来应该也是活不成的。‘鬼’的第二波入侵将清洗整个村庄，清洗结束之后，整个村子将一个不留。”

乔挽月盯着他：“这就是你所说的‘覆灭’？”

付与轻点头：“是。表面上看他们是死去了，但实际上他们是脱离了幻境，回归现实世界。”

翠翠难以置信道：“你是说要打破你嘴里那个什么幻境，需要所有人被怪物吃掉？”

付与轻耸耸肩：“你们信不信都无所谓，但这就是我了解到的真相。”

乔挽月说：“所以你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了旁观这场屠杀。”

付与轻纠正道：“不是屠杀，是新生。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后悔吗？我担心你不忍心看到村民在‘鬼’口中丧命，会冲上去救人——刚才我们本就不该出手，但是‘鬼’先发现了我们，我们出于自保才反击，所以也算不上‘违反天道’。”

他轻声道：“死亡才应该是所有人的获救之道。”

翠翠后退两步，撞翻了储物间的架子，架子后露出一条青白的人腿。翠翠惊叫一声，紧紧攥住了乔挽月的衣角。架子后的景象暴露在三人眼前——从墙角到房顶，密密麻麻，原来全都是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残骸。

翠翠想到方才三人就是在这堆尸体旁边若无其事地说话，忍不住弯着腰干呕起来。

乔挽月指着那堆尸体，冷冷地问：“这就是你所说的获救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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