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对自己说谎的哑巴

晚上，杨棣从外面回到家里，杨天雄和于魅儿不在，只有董凤仪一个人在家，今天是董凤仪的生日，可是，这些年来，只有杨棣一直记得妈妈的生日，知道董凤仪喜欢喝龙井茶，每一年杨棣总会买最新的龙井茶给母亲，今年也不例外。

拿着蛋糕，还有妈妈喜欢的龙井茶，杨棣交给董凤仪，“妈妈，生日快乐。”董凤仪很开心的接过礼物，“棣儿，谢谢你。以后妈妈生日你就不要买礼物了，只要你回来看看妈妈就好了”董凤仪摸着儿子的脸说道。可是董凤仪不知道的是，每当她这样说的时候，杨棣都觉得很心痛。

“妈，这是我的心意，只要你开心就好。”之后就陪妈妈吃完饭，切蛋糕。想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要问董凤仪，杨棣还是问出了口，“妈，爸呢？”

董凤仪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他有事情要忙。杨棣觉得这个理由自己的耳朵已经听出了茧子，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那于魅儿呢？”杨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她的去处。

“她跟你爸一起出去了。”董凤仪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不出表情，可是却难以掩饰自己的心痛。

今天晚上，这个家原本应该有三口人的，可是现在却剩下了最最心碎的母子两人，沉默的气氛在黑夜里被寒气吞噬，钟表的滴答声将这一刻的死寂打破，杨棣努力寄出了一丝笑容，“妈，没事儿，他们不在，咱们今天正好好好庆生，不要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妈，吃这个香菇。”

说完杨棣将一块香菇夹到董凤仪的碗里。董凤仪笑笑，“儿子，你也吃。”之后母子两人就那么幸福的吃着饭，仿佛，这些日子以来，每一天都是这么幸福来的。

不远处的一处破旧的小院子里，于魅儿扎着清新的马尾，在做着妈妈最喜欢吃的菜，她依然记得，杨棣的妈妈和自己的妈妈是一天的生日，也许是为了回家给自己的妈妈过生日，也许是为了不要让他的母亲在生日还要伤心，自己故意跟杨天雄撒谎跑回了家。天知道她要回一次家是有多难！可是想起小时候妈妈对自己的疼爱，于魅儿时常觉得对不起母亲，不管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有多少充分的情非得已，只要想起妈妈万一知道自己的事情该怎么办，自己就会好害怕，只是如今这份害怕，也只能自己来承担了，毕竟，这是自己的选择。

就是因为这样的情感，让于魅儿不得不回家，于妈妈是一个哑巴，可是她听得见人们说话，据姥姥说妈妈是因为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语言区，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可是，这并不影响她的听力。

妈妈用手语对于魅儿说，“魅儿，菜已经很多了，不要再做了。”于魅儿看见之后，急忙跟妈妈说，“妈，还有一个汤，我做完之后咱们就吃饭，你坐下，不要着急，今天是您的生日，要开开心心的，不许着急。”说完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于妈妈拍着女儿的手，开心地笑着，轻轻点着头，这丫头，越长越鬼灵精怪了。

桌上，于妈妈用手语问道，“孩子，你最近在哪里工作，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一次？”

于魅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妈妈碗里，“妈，我现在在另外一个城市，在一个很大的企业找了一份好工作，只是有点忙，所以很长时间没回家。”

于妈妈的脸上露出很担忧的表情，“孩子，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妈妈不能去看你，妈妈感觉很愧疚啊。”之后摸摸自己的心口。

于魅儿坐在妈妈的一边，“妈，这些年你照顾我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现在长大了，我应该照顾您了，你不用担心，我一直都很好，还有，你也不要不舍得花钱，我给你的那些钱你就自己买衣服，也要给自己买点好吃的，不要再捡易拉罐卖钱了，现在你的女儿可以挣钱了，你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就是女儿最大的幸福了，你知道吗，妈？”于魅儿就那样趴在妈妈肩上，很安心，那一刻，于魅儿忽然很想回到自己小的时候，这世界，没有黑暗痛苦，只有妈妈给的温暖和爱。只是，人总是要长大的，不是吗？

杨天雄很晚才回家，而且还喝的醉醺醺的，一回家就坐在了沙发上，放下手表，解着领带。空气里弥漫着蛋糕的甜味，他没有忘记，今天是十一月十四日，是董凤仪的生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圆圆的珍珠，看着是如此的奢华幸福，他还记得当年结婚时他对董凤仪的承诺，只是，自己并没有做到。没有珍珠项链的幸福圆满，

他只是给了她冰冷的枷锁和无尽痛苦的折磨，他很想告诉她，自己不是故意的，自己，很对不起，可是走到她面前，自己又会恢复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董凤仪房间的方向，轻轻推开了董凤仪的房间门，看见她已经入睡。她老了，脸上已经有了细密的皱纹，可是，她还是那么美丽。为她掖了掖被角，杨天雄静静坐在了床边，安静地看着妻子的脸，想了好多的事情。

这一幕恰好被杨棣看见，与本想与父亲大吵一架，可是看见眼前这位静静看着母亲的父亲，他没有打破眼前的沉寂。因为从父亲的眼里，他看出了爱和愧疚，还有很多说不清楚的感情，临走前，杨天雄将自己准备的珍珠项链，放在了董凤仪床头的桌子上，之后，轻轻掩门而去。

杨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努力回想着刚才父亲的眼神。从自己记事开始自己就从来没有觉得父亲爱母亲，可是就在刚刚的一瞬间里，他看出了这份爱的深沉与隐忍，只是在自己不知道的那段过去里，父亲学会了对自己说谎。

杨天雄回到楼上，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流泪，一个人一生中可以骗好多人，可是却永远骗不了自己的心，自己对自己说谎，受伤的只是自己，而自己的伤口，流出的血，只有自己知道。

其实，这些年，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对自己说谎的哑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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