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浮云流过

羽华取代姬澈的速度超乎寻常的快，而羽华对姬澈的追捕，更是比他取代姬澈的速度还要快，还要凶猛。

紫鹏带着几乎呆滞的姬澈，以及楚玥和姬祁的尸体，逃出了靖国，再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又要牵扯出很多人，但最重要的几个，却是柏烨，柏青，和暮辰。

羽华和姬澈之前的种种到了这里已经很清楚了，说到此处，却关乎到一个我最开始决定跟着姬澈道登桓山的理由，暮辰是如何死的，而暮筝死后，又被安置到了哪里。

紫鹏带着姬澈和楚玥逃到了韩国，那时候，暮辰受父王的旨意，出使韩国，负责接待暮辰的，就是柏烨。

事情并非那么复杂，所有的一切都会在韩国做一个结尾，但凡是知晓事情前因后果的，只要稍稍提一提就能明白其中缘由，这里也不再多做累述。

姬澈当时已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师父身死，羽华与自己的反目成仇，绮晋的死亡，这些几乎让姬澈一蹶不振，一脸几天都水米不进。

楚玥看着心疼，父亲姬祁的尸身在这一段时间里已经开始溃烂，恰逢紫鹏已飞至韩国境内，当然了，楚玥从未出过登桓山，并不知此间就是韩国，一路过来两人都已经到了极限，就决定在这里休整休整。

羽华的反扑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在他们将姬祁的尸身火化之后不久，羽华派来的追兵，就已达到了韩国，而在韩国境内，羽华对姬澈的追捕极为凶猛。

呆滞了几日的姬澈，在面对羽华如此迅猛的追捕之时，第一次有了点反应，虽然他做太子不过一年，但是在这一年之中，对于大周王朝之下各大诸侯国的情况已是了如指掌。

一个被靖王培养成将要夺天下的人，这些都是必要做的功课。

那时候，韩国公正欲立世子，柏烨和柏青都在韩国公的考虑之内，并且更加的倾重于柏烨，柏烨性子温和，且待人友善，面对羽华的重重追捕，姬澈，想到了柏烨这个人物。

凭他的本事，闯进柏烨的府邸可谓一点点的难度也没有，他向柏烨说清了事情的缘由，当然，这之中的各种秘辛，不该让柏烨知晓的他自然不会讲。

那时候，暮辰就已在柏烨的府邸做客，面对着忽然发生的事情，暮辰自然不会不知道。

韩国的国力比之于靖国本就有所不及，况且当时的柏烨还是个老实人，本就不愿搅入这一场是非之中，但出于性子中的知书达理，柏烨还是决定先将姬澈和楚玥秘密的接入府邸暂住，对是否会帮助姬澈逃回登桓山，他所持的态度还是很保守的。

但是之后发生的事就不得不让柏烨卷入其中了。

在姬澈和楚玥住进柏烨府邸的第二日，羽华的拜帖，已经被人捧着，递到了柏烨的面前。

羽华追捕的速度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借助于靖国的势力，要想找一个人，实在是太过简单

那个时候的羽华正处于愤怒的极限，绝对不能让羽华发现姬澈在自己的府邸里，不然极有可能会牵扯至整个韩国，这是柏烨最先冒出来的想法。

他派人连夜将姬澈和楚玥送出府邸，安排在一栋青楼，自己的一个老相好那里，暮辰怕出乱子，也住进了那栋楼子里。

第二日，羽华如约来到柏烨的府邸大门外，韩靖两国历来都不大怎么合得来，而正憋着一肚子火的羽华也不讲什么礼仪不礼仪，进了大门之后不由分说叫人叫满园子一通乱翻。

柏烨心想，反正你们找也找不出朵花来，就随他们去了，抱着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他对羽华的做法做出了超乎常人的隐忍。

但是柏烨虽然老实，却并非没有心机，羽华能找到这里来，就一定会找到暮辰那里去，于是，在羽华离开之后的第一时间，柏烨就派出了一队亲卫，秘密的去到那栋青楼里，让他们听从暮辰的调遣，送姬澈和楚玥迅速离开韩国。

暮辰是以北燕国使者的身份来到韩国的，他将自己带来的使者团秘密的换成了柏烨派来的亲卫，并将姬澈和楚玥隐藏在了这支使者团里，以使者团回归北燕国为由，打着先将姬澈和楚玥带出韩国的算盘。

暮辰的计划进行的很成功，楚玥和姬澈一出韩国疆域，迅速的隐匿身形，白天紫鹏的目标太大，他们只能选择在晚上急速的赶路。

羽华在韩国对姬澈的追捕以失败的告终，他虽然料想到可能是柏烨在其中搞了鬼，但苦于没有确实的证据，一向是瑕疵必报的羽华，秘密的对柏烨查了底，便将柏烨在风尘之地有一向好之事透露给了柏烨的哥哥柏青。

这便有了之后柏烨为了那个风尘女放弃世子之位之事。

………

故事到了这里，便算是有了一个结局，回到登桓山的姬澈，为了磨练自己的心性，为了让自己变得狠起来，做起了杀手的勾当。

我一直以为，姬澈连在梦里都会喊着的名字，他一定是把那个人放在心里最深最深的地方，他一定很爱很爱那个人才会如此，不过，听完这一切之后的我，却忽然发现自己竟会是那样的幼稚。

在意一个人，真的会迷失自己，绮晋因姬澈而死，这是他永远放不下也走不出的业障。

“我接到暮辰的鸿雁传书，才知道羽华对北燕国派兵，并点名要你之事，他让我惦念曾经他救我一命的份上，无论如何也要救你，我没有理由不来。”

姬澈静静的看着我，说道：“我出登桓山之后，首先到的地方就是横谷关，但是我去晚了，那里已经成了死域，其实羽华并未想过杀了暮辰，在毁了唯一一条出关的索桥之后，羽华只是以重兵困住了暮辰而已。”

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续道：“可是暮辰惦念着晋宁王城的安危，连夜带兵想硬闯出关，激怒了羽华，他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刺激到羽华，但凡你一刺激到他，他就会完全的失去理智，陷入疯狂。”

我沉默着，有好多好多的记忆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那，暮筝呢？”我轻轻的问道。

姬澈定了定，过了良久才低低的对我说，“暮筝之死我知道一些，你二哥叶方虽是个断袖，但好似还未断到不可救药的份儿上，不然，暮筝也不会怀上他的孩子……”

我很反感这一段，我不能接受叶方对暮筝如何如何，就打断他的话，“她死后，被安置到了哪里？”

姬澈看着我，“你们王都的冰窖之中……，叶方对暮筝动了情，没料想到的是一个断袖对女人动起情来，会到这样的程度，他容不得暮筝的身子一天天腐烂成泥……”

“够了！”

我再一次打断他的话，站起身，俯视着他，冷冷的：“能不能让那活宝，将暮筝偷回来？”

他也站起来，平视着我，“叶凝，对于暮筝而言，一切的罪孽和悲戚的命运都已经结束了，叶方欠暮筝的债，在暮筝死亡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他永远也脱不掉的包袱，叶方有他的罪孽要去偿还，暮筝也将有她的痛处要去解脱，她竟然已经死了，该承受罪孽的承受罪孽，该得以解脱的得以解脱，人生，不都是这样的吗？拿在手里的时候从不知珍贵，失去的那一刻才知中若生命，暮筝受完了她累世的罪，该交由叶方承受的东西，就让他一点一点去尝受后果吧，他欠暮筝的债，会折磨他一辈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姬澈的话变得少了起来，然而今天，他说了那么多的话，再一次受了过往的煎熬，他所变现出来的淡然和承受力超乎了我的想象……

他是解脱了吗？

亦或是，这又是一种埋在心里最深处的承受？

人世种种，我要到何时才能读懂个透彻？想想，在我认识的人中，柏烨，墨九，羽华，姬澈，楚玥，司徒安，活宝，他们都有自己面对世事的态度，顽强的接受也罢，不认命却不得不屈服也罢，坦然面对也罢，可是我呢？

我在面对人世种种之时又是怎样的？

从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样，不了解我自己。

看遍了那么多，却还是一片茫然，但我想，会有一天，我也会有和现在的自己完全不同的一面，而且那一天，不会太遥远。

………

回去的路上，我有些晃神，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晚上的时候，登桓山的村民为了迎接姬澈的平安回归和我和沐沐的到来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席，载歌载舞直到夜半三更之时才散场，姬澈虽然不大喜爱这样的场面，但出于照顾初到登桓的我和沐沐，也耐着性子一起去了。

相比于姬澈对这种场面的寡淡，司徒安和活宝倒是显得颇有兴趣，这晚上，司徒安将自己从活宝那里救回来的几坛子果酿一坛不少的全贡献了出来，惹得活宝一通大骂：“老子来登桓山这几年，从未见过你这小子大方到这样的程度。”

司徒安怒道，“便宜谁也不能便宜了你这个贼小子！”

楚玥出海捞人去了，当晚并没有赶回来，无缘这一场盛宴，沐沐拘谨这样的场面，坐在我旁边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过，受累了我这一双耳朵，听那活宝整晚一刻不停的在沐沐耳边喋喋不休。

领教了登桓山人的热情，再回到我那小木屋之后，就不免觉得很冷清，淡漠了宴席上的鸡鸭鱼肉，觥筹交错，回归到现实里的清清冷冷，白日里姬澈对我说起的秘密过往，如一片片剪影在脑中连篇的飘过，看着在房间里忙碌收整的沐沐，莫名的就感觉一股疲惫涌上来，吩咐沐沐给我砌了一杯暖茶，坐在门口的矮门槛上，看着头顶残月弯弯，残星点点。

“公主，这东西，奴婢是为你收着，还是……”

空濛飘渺的心绪被沐沐的声音打断，我回头一望，沐沐正拿着楚玥给我带过来的那个被布条裹着的长盒子看着我，心头一震，站起来将东西接过，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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