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青青子衿(一)
她刚一抬脚,那倒在地上的大汉忽然从地上跃起,一把将斜插在地上的黑色棍子拔起,一声闷吼,直朝绿衣女子身后扑去。
“小心!”
我和姬澈几乎是同一时间喊出了声,可是那大汉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我们的话还未落下,他手中的棍子已经举到了绿衣女子的头顶。
几乎是瞬间,那黑色棍子尤带着雷霆之势朝绿衣女子当头劈下,却见绿衣女子眉目一横,一双明亮的眸子忽然乍放出冷光,手中的树枝迅速的反手一挥,那细细的树枝抽在即将落在她头顶的棒子上,一声巨响,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铁板上一样的声音,大汉应声倒飞出去,狠狠的砸在地面,比上一回更猛的力道,将地面砸出个人形的大坑。
她若无其事的回过身子,看着那躺在大坑中的大汉,大汉的双手已经被那股力道震的开裂,拿着棒子的手都在颤抖,双手手心躺着鲜血,同他一身皮肤同样的血红色。
绿衣女子的脸色变得有些怒意,她朝大汉低斥道,“你要是再做这样的事,我可就要下杀手了,虽然我不喜杀人。”
她不再理会那大汉,朝之前折断树枝的地方走过去,将手中折断的树枝按之前的形状放回断处,一道碧绿色的光芒闪过,那折断的树枝便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树枝上几片绿叶依旧生意盎然,迎风摇晃,丝毫看不出之前这根树枝是被折断过的。
大汉从地上爬起,定眼看着那绿衣女子,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打伤,实力之强,简直难以想象,他也知道再留在这里对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虽满脸的不甘,但还是提着棒子,一句话没有的离开了此处。
绿衣女子走到管彤面前,弯下身子打量着她怀里重伤的司徒风,叹了口气,“你伤得太重,浑身筋脉尽毁,虽然我可以救活你,但是你不仅筋脉全毁,而且五脏六腑俱已重创,即便是可以活下去,但,也是个废人。”她立起身子看向我,微微一笑,继续低头看向司徒风:“虽然我不能让你恢复正常人的样子,但是有她在,不成问题的。”
我低头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也很愿意救他,不为别的,就为了管彤,就为了他为管彤做的一切。
她弯下身子,脸上显出凝重的表情,很认真的问道:“你还想活下去吗?你们司徒家的规矩,我听说过,在你们司徒家的家规中,杀了人的人,手中染了血的人,是不被允许活下去的。”
顿了顿,又道,“即便你现在可以活下去,之后面临的,也是跟整个司徒家为敌,但你如果想活下去,想继续让彤彤在你心里活得更久,我想,叶凝会达成你这样的愿望。”
她转头看向我,像是在询问我的意见,我愣了愣,轻轻点了点头。
他很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眼皮像是有着千斤重,很吃力的眨着,“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身为司徒家的人,我自然是明白司徒家的家规,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活下去的资格,我也再没有能力跟整个司徒家为敌。”
绿衣女子愣了愣,轻轻问道,“那你是不想再活下去了?”
他苦笑一声,“我怕以后没玩没了的逃命,我司徒风一世浪荡不羁,过的是浪迹天涯,随遇而安的生活,怎甘心过那样东躲西藏的日子?那还是我司徒风么?”他可能是想做出轻松的表情来符合这句随性的话,可嘴角新月的弧度还未拉开一半,就顷刻崩塌,扯到伤口的疼痛继而化为一口凉气,忽的一阵狠抽。
“你决定了?”绿衣女子继续问道。
他没给她回答,抱着他的管彤一动不动的将他望着,瞳仁中有眼泪,有绝望,有愤怒,有浅浅柔情,“你到底是要这样么?”她毫无情绪的问他。
他顿了顿,呐呐说:“你说彤彤死了,那司徒风,也死了。”
他费力的从管彤怀里立起来,坐好身子,姬澈从身后拉起我的手,我对他微微笑笑,将头靠在他肩上,低低问他,“你说,如果他们彼此未曾相遇,又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他偏着头看我,理了理我额前的青丝,微微摇头,低沉道,“无人知道。”
我想,也是这样了,命运中已经发生了的事,要想去推翻推测出另一种可能,就算这种可能的确存在,那不过只是对命运的不公而妄想去乞求一丝美好的愿望做的空想罢了,空想即使虚妄,是一地残枝败叶的荒凉罢了。
管彤呆呆的坐在地上,望着黑暗笼罩过来的漆黑天幕,喃喃的说,“我还记得那个地方,红木的楼子,长袍的说书先生,格子窗投进的碎碎夕阳,深秋的落叶一片一片的在窗外剥落……”
她望着天空,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想,也是时候将这个故事完完整整的还原,不过已知这个故事的结局,回过头去看那过程,心头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听着她平平的语调,脑中自然而然的出现那一幕幕的场景,那些过往的曾经,是最美好的时光。
那应当是一个深秋的黄昏,红红的日头正在西坠,天际一派金黄似如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粉,茶楼里挤了一屋子度闲的人,在楼子里的偏僻角落里,女扮男装的管彤听着说书先生唾沫星子横飞的讲说,桌上一碗清茶,一捧瓜子,一边磕着,一边打发空闲的时间。
虽然是入暮的时辰,但是接到上依旧人流熙攘,一身青衣的司徒风摇着折扇在街头闲逛,路过这间茶楼之时,格子窗里那俊秀的公子哥,吸引到了他的目光。
他停下脚步,打量了那公子哥一会儿,那时候的她还未注意到有人正在窥视,依旧闲散的喝着茶水,听着书。
他只觉得,这个公子哥于其他的听书人不同,其他人都是三五个挤成一团,这也合乎茶楼里的场景,而她所坐的那处桌子却独独只有她一个,而且还在靠窗的偏僻角落,这与热闹喧嚣的茶楼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他却并未觉得这是格格不入,相反的,司徒风是个别具一格的人,也是这样的性子,当他见到这一幕的时候,自然也觉着这个公子哥跟自己是同一路人,也是一个特立独行,不拘一格,于是收了折扇,掉头进了茶楼。
对于这个后来人,茶楼里的听书人听在兴头上,无人注意,偶有几个不那么入神的人也只打量了他一眼,便继续将目光移给那说书的长袍先生,同大多数人一样,她也没注意到这个后来人,依旧听着自己的书,喝着自己的茶,磕着自己的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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