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宿世缘（七）

姬澈和绮晋结亲的那一天，姬祁和楚玥也在场，羽华那个时候虽然已经是极为厉害，但不可能是姬祁的对手，然而那个时候羽华的狠，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结亲的前两天，羽华就已经混进了姬澈的太子府，在宴席的饭菜酒水之中，投了毒药，一种能让人内功全失，并且浑身筋软的毒药。

姬澈和绮晋忙着做结亲的节仪之事，宴席之中的佳肴美酒并没口福享上一口，而姬祁也想象不到太子府娶亲也有人在宴席之中下手脚，完全陷入了疯狂之中的羽华在面对一群软趴趴的软柿子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留手，即便是姬祁，也是一样。

他唯一的对手，就是姬澈。

羽华在对姬祁下杀手的时候，被绮晋挡了一下，羽华现在可以谁都不顾及，但是不能不顾忌绮晋以命挡剑，那一剑并没有立即要了姬祁的性命，但长剑穿透了肺叶，不可能还可以存活下来。

当姬澈背着姬祁逃命的时候，疯狂的羽华完全是杀红了眼，太子府的护卫蜂拥进来，却没人能够阻止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的羽华，姬澈驮着姬祁，拉着绮晋和楚玥，一路且战且退。

当紫鹏从天上落在姬澈身旁的时候，姬澈正准备将姬祁扔到紫鹏身上，让紫鹏带着姬祁先到安全的地方，却就在那个时候，姬祁拉住了姬澈的手。

生命力已在溃散的姬祁，告诉了姬澈，他为什么要让姬澈娶了绮晋的理由，还有一些，登桓山的秘密。

护卫们挡不住嗜血又凶残的羽华，绮晋和楚玥不得不上去拖住羽华，留下姬祁和姬澈两个。

姬祁告诉姬澈，在姬澈登上太子之位，与他们分开之后，羽华一身是血的找到了他们落脚的地方，并要带走绮晋，说什么他已经失去了所有，不能再失去绮晋，绮晋有些犹豫，年纪又小又很柔弱倔强的绮晋从未想过这一层面的东西，羽华那一晚上的举动，让绮晋感觉到的不是感动，而是一种唐突和不能接受。

她虽然心里知道羽华对自己的那份心思，但更多的还是感觉到这个曾经百般幽默的二师兄，是不是疯掉了。

见绮晋不愿跟自己离开，羽华一下子就完全癫狂了起来，竟要强行带绮晋离开，两厢争吵间，竟是有愈演愈烈的苗头，姬祁见状，出了手，将已经身受重伤的羽华一掌打飞了出去。

姬祁这一回出手有点过重了，几乎当场要了羽华的性命，能将姬祁逼得失去了理智，不难想象，当时的羽华是有多疯狂。

然而，羽华却并没有因为受了姬祁一掌，就选择了放弃，反而说这一掌，他就当还清了十余年来姬祁对自己授业教悔之恩，从此以后，他羽华不再是姬祁的弟子，而姬祁对自己的种种不公，他日后，一定会让姬祁百倍偿还！

姬祁一向性子大条，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何，竟发起了大火，对这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羽华又是一掌。

但是现在姬祁虽然怒，但手里的力道却是把握得很巧妙，只是又把姬祁震飞了出去而已，一连受了姬祁两掌的羽华站也站不起来了，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重复着一句话，“你要弄就最好弄死我，但凡有一天我能站起来，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带走绮晋。”

心软的绮晋受不了羽华吃苦，央求姬祁放了他，而此时羽华所表露出来的戾气和怨怒，已经让姬祁感觉到了心悸，他虽然早已看清羽华不可控制和可怕的一面，但却从来没有这一刻来的震颤。

他很想就此取了羽华的性命，却奈何怎么和面对不了绮晋的哭求，这是姬祁最为失败的一点，也因而，毁灭了自己。

姬祁狠不下心杀了羽华，就只能放过他，但是羽华的那一番话一直萦绕在姬祁的心口。

绮晋是他看着长大的，她一直都活的那样小心翼翼，柔软又很倔强，虽然悟性很差，却从不松懈自己练剑以求师父的青睐，这些姬祁都看在眼里。

他想，如果羽华真的有打上山门的那一天，如果自己也真的有败在羽华手里的那一天，那么如何才能保护绮晋。

姬澈！

这是他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羽华暴虐起来可以不顾一切，却对自己的这个哥哥看得重若生命，如果可以将绮晋托付给姬澈，不管羽华会如何的不甘心，也铁定不会去招惹自己的嫂嫂。

姬祁想到了所有，然而，却始终没有去想过要废掉羽华，废掉他的修为，废了他的筋脉，从他考虑问题的角度来看，他还是希望有一天，那个欢欢喜喜有事没事总要惹点小祸的小羽华，能够回来。

可是，他还是失败了。

弄不清楚姬祁的执着究竟是从何而来，他所坚持的那一股执念又是什么，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是不愿意去废掉羽华。

他因为这个将绮晋许给姬澈的决定，毁了自己，却成就了羽华，成就了一个恶魔。

他希望所有人都好，绮晋可以轻轻洒洒的过完自己的一生，羽华的欢欢喜喜招人怜惜可以一直保持下去，姬澈可以永远平心静气的听自己说教，楚玥可以无忧无虑的一直当她的登桓山大小姐，他自己可以一壶苦茶一团蒲扇看日升日落，然而，这一切最简单的愿望，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成了一种将要带进阴司的讽刺。

渴望一切都简简单单的姬祁，死的却是那样的猝不及防。

“替我照顾好楚玥，她那大小姐的脾气是改不了了，这辈子，别让她受太多的苦，还有绮晋，别让羽华毁了她！”

姬祁最后的遗言，被姬澈牢牢的记在脑子里，一直都奉承着。

姬祁身死的那一瞬间，楚玥退了回来，围攻羽华的护卫和绮晋都不是羽华的对手，三两下，绮晋就被羽华抓在了怀里。

将姬祁的尸身放在紫鹏背上，姬澈，拔出了青冥，处于愤怒极限的姬澈拼了性命从羽华手里抢回了绮晋，拖住了羽华。

依然还能清晰的记得在青居那一晚，姬澈酒醉中喊出的梦话，拖住羽华的姬澈让紫鹏带着楚玥和绮晋离开，而绮晋却担心和羽华死拼的姬澈，冲过去抱住了羽华。

以绮晋的力气，怎么可能抱的住完全陷入了疯狂之中的羽华，那一瞬间将绮晋推出去的力量连羽华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当那长刀刺进血肉里的声响传入脑海，如一道响彻寂静黑夜的惊天闷雷。

仿佛周边的一切都慢了下来，绮晋身后护卫颤抖的手和惶恐的脸，楚玥抱着姬祁满脸泪痕，逐渐长大的嘴唇和在风中缓缓起伏的长丝，姬澈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风之化身以及羽华歇斯底里的惊吼。

“不，不要！……”

姬澈冲过去抱住绮晋的那一瞬间，羽华却是以一种比风神诀还要快的速度出现在那护卫的面前，从头往下一连砍了十几剑，然后一脚将丢了魂的姬澈踹开，“滚，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羽华丢下手中的剑，双手胡乱的去捂绮晋的伤口，“不，不怕，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除了师父，咱鬼都不怕，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

“二师兄，我们不再恨别人了好不好？”绮晋看着羽华，“带我离开这里吧，咱们去哪里都好，哪里都好……”

“好，好，我们走。”羽华将绮晋抱起来，冲破护卫的重重包围，“你说话给我听，就是特有耐心的那一种，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那一种，要不，我说故事给你听，村外的老夫子说过，男儿一世，可无田无房，可无才无德，可无耻无用处……就……”

绮晋的手臂划过羽华肩膀的那瞬间，羽华奔跑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了下来，那一刻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心痛吞没了羽华。

“男儿一世，可无田无房，可无财无德，可无耻无用处，就是不可无夫人，你看我，左手一个妻，右手……”

说着说着，羽华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身后，如一具尸体一般瘫软在地上的姬澈，莫名的感觉到一股从灵魂深处冒出来的疼痛，历年来，那压抑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种种痛苦一刹那如决堤的洪水喷了出来，浑身真气内力不受自己控制的在筋脉之中疯狂的流窜，那一头黑发，一刹那，就变得如雪如霜一般的苍白。

“子欣！我杀了你！”

完全陷入呆滞的姬澈，面对如同疯子一般飞扑过来的羽华，一张如死一般的僵硬神情一点点的变化也没有。

身体蓦然的一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提了起来，完全丧失了所有感觉的姬澈只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面，和那个想要冲上来的羽华。

身着喜服的绮晋，死的就像是个玩笑，而羽华如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玩笑。

相比与被绮晋的死亡完全击垮的姬澈，羽华却是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人知晓羽华这个人的存在，就在绮晋死亡那一晚，疯狂的羽华再一次杀进了王都之中，威胁了靖王，他知道靖王能够一眼分辨出谁是子欣，谁是羽华。

就这样，羽华很顺利的凭借着一张和姬澈一个模样的脸替代了姬澈的位置，用自己太子的身份，将成婚之中所有的事都抹掉了，当然，这肯定又会有很多的人死于非命，而羽华，却丝毫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

他知道，要从靖国到登桓山，即便是有紫鹏，也需要十几天的时间，他还有很大的可能可以抓住姬澈。

登上太子之外的羽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组建黑流星，凭着自己的地位，还有靖国的势力，这件事办起来出奇的容易。

他需要一股力量，一股，可以抗衡登桓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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