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抉择
“老汪，这批副厂长的名单里，除了这个钱贵之外，还有没有原来就是副厂长的？”
汪树成推了推眼镜，仔细回忆了一遍听到的信息，摇了摇头：
“好像没有。
我今天还特意问了梁玉柱一嘴。
对方说厂里的干部基本上是大换血了，尤其是副厂长，基本都换过了。
唯有这个钱贵，在变动前后，一直担任副厂长的职位！”
说到这，汪树成猛然抬起头看向学文：
“你是怀疑这个钱贵有问题？”
李学文微微摇头说道：
“直觉，我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而已。
所有的副厂长都换了......
所有的副厂长都跟着前任厂长钱富有牵连，却唯独这个钱贵能够独善其身，这太奇怪了！
如果他真的洁身自好，恐怕在当时，钱富也不能容他吧？”
汪树成赞成的点了点头：
“你这个推断很有道理，就凭当时钱富那些人做的事情，一定不会容得下这么一个高风亮节的人在身边的，尤其这个人还和他沾亲带故的。
学文，你说，会不会是这个钱贵想要打击报复，所以他指使工程部的人对我们进行刁难？”
李学文皱着眉头：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咱们也不能急着马上下定论。
老汪，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辛苦你，多注意和观察一下这个钱贵。”
李学文看着名单上剩下的名字，其中工程部科长薛蒙赫然在列。
“老汪，这个薛蒙在汽车厂的口碑怎么样？其他人对他是什么评价？”
汪树成：“他这个人...好像挺容易和人起冲突的。”
“哦？因为什么起的冲突，你知道吗？”
“听梁玉柱说，好像是因为薛蒙这个人嘴比较毒，然后就起冲突了。”
“这么说，咱们那天看到的薛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吗？”
李学文喃喃咕哝着。
“八成是了，要我说，咱们就应该离那种人远一点，搞好咱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因为上次的事情，汪树成对于薛蒙的印象并不好。
“这事儿再说吧。”
李学文摇摇头。
…………
第二车间。
郭泽等八人分好工作之后，带着工具箱来到了锻造车间。
车间主任看到几人，连忙迎了上来。
他找上和之前有过交流的包德禄。
“包工，你们部门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高主任，经过讨论，科长决定先改善锻件缺肉的问题。”
高主任挑了挑眉，“包工，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高主任原来是车间里的工人，因为上一任主任胡财旺吃了牢饭，他才上位成功。
不过他和胡财旺那种只会钻营的狗苟蝇营之辈不同，高主任是真的在基层待过，对于锻造工序了解很深。
包德禄从他这里了解情况，到现在过来车间，中间也才仅仅过去了不到两个小时。
过去，他们厂子经过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现在，有人跟他说，他们花了两个小时不到，就找到解决方法了，这在高主任看来，简直天方夜谭！
“高主任，时间太短，我们部门只找到了四个解决方案。
如果资金和时间足够，我们能把这事儿办得更漂亮。”
话音刚落，对面的高主任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包工，我没听错吧？才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你们部门竟然找到了四个解决方案？！！”
高主任感觉自己的声调都变得有些怪异了。
“高主任，我们没有必要骗你，这种技术上的东西，一试就知道结果了。
所以吹牛根本没有必要。”
包德禄对于高主任的反应很是满意。
其实他自己也挺惊讶部门能想出四个解决方案的。
毕竟在讨论时候，他可是半句都说不出来。
他刚才那样说，就是为了高调，唯唯诺诺的只会让其他人看不起。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忽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包德禄几人皱着眉头看向说话的那人。
对方穿着一身深蓝色工装，头戴蓝色帽子，一双倒三角眼目光阴鸷。
“你是谁？”
包德禄怒视着他。
“包工，这位是卢工，他负责咱们第二车间的设备维护。”
卢工指了指他上衣左胸位置的铭牌：
“看清楚了，我是工程部的工程师，就你们这些只懂点皮毛的技术员，也敢在我面前扎刺？”
卢工丝毫不在意几人的愤怒的目光，语气戏谑：
“我们科长已经发话了，厂子里的所有设备，都是我们工程部负责！
你们这个新部门，想要碰设备可以，不过得你们自己造！
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少在这里妨碍我，不然出了问题，算你们头上！”
“我焯！”
包德禄哪里忍得了，当即怒骂一声，朝着眼神阴鸷的卢工冲了上去。
他五大三粗，高主任根本不敢拦着。
幸亏郭泽几个小伙眼疾手快，一把将发怒的包德禄给拦了下来。
“包工，犯不着跟这种鸟人生气，咱们是来干活的！”
郭泽脾气一向温和，极少能从他嘴里听到‘鸟人’这种词汇。
显然，郭泽此时内心是愤怒的，只是他在极力克制而已。
高主任大急，心中暗骂工程部的卢工。
车间由他负责，现在对方这么弄，万一真打起来，他这个主任也得跟着吃挂落。
他连忙将工程部的卢工往后拉了一拉：
“卢工，你少说两句，大家都是同事，没有必要把事情弄到这副田地吧？”
卢工冷笑一声：
“是他们先来惹事情的，薛科长已经发话了，旧设备这些人别想染指！”
高主任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新部门的技术怎么样，他不得而知。
工程部因为走了相当一部分技术骨干，所以现在的技术不太行了。
但稳定下限却是足够了，他老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所以讨好工程部显然是有必要的。
可他听说黎昌和常冠霖两位似乎对新部门格外关照，对新来的李科长还很器重。
中午两位大佬可是专门开小灶接待了新部门的全体成员。
新部门可以说是领导跟前的大红人了，同样不是他一个主任能够得罪的。
“高主任，你可想好了，你要是让这些动机器的话，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是要负责的？”
倒三角眼卢工看出高主任内心的挣扎，出言施压。
“这...”
高主任内心一下动摇了。
得罪新部门，他最多给领导留下坏印象，而且，如果新部门后续做不出什么业绩，自然就得不到领导的器重了。
可如果得罪了工程部，他面临的风险就大很多了。
高主任目光渐渐坚定了下来，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卢工，咱们车间以后还得仰仗你们，这机器设备的确不好经过太多人的手。
我觉得，一直由你们工程部的人来负责就挺好的。”
工程部卢工嘴角扯起笑容：
“高主任，你是聪明人。”
“卢工，我去跟他们说说，您先过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高主任生怕卢工和包德禄等人再起冲突，先把他安抚好，让其去休息。
随后，他转过身走向包德禄等人。
“包工，还有各位同事，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卢工他没有恶意，他就是太关心设备了。”
郭泽皱着眉头，刚才那个姓卢的话说都说到那种程度了，结果到了高主任这里，就是没有恶意？
这拉偏架拉得太明显了吧？
对此，郭泽也没了好脾气，他的语气冷了下来：
“高主任，既然不方便，我们就先告辞了。”
郭泽感觉到有人在拉他的衣袖，扭头一看，发现是莫小山。
对方看着郭泽欲言又止。
郭泽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说话，随后拉着仍旧在发怒的包德禄一起走出第二车间。
到了二车间门口，张自力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
“娘的，什么事儿啊！”
“刚才那个卢什么的，也太嚣张了！”
赵军想到姓卢的那个嘴脸，心头一阵火起，如果刚才不是几个老师傅拦着，他也要跟着包德禄一块冲上去了。
“小山，你刚才想说什么？”
郭泽询问莫小山。
“郭哥，我想问科长让咱们先来第二车间，肯定有他的道理。
如果这是科长的战略，咱们什么都没做，就因为碰到一个恶心人，就灰溜溜的走了，科长会不会怪罪我们？”
“小山，都什么时候，你还关心这个问题！
就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有心思干下去？”
包德禄忍不住怼了莫小山一句。
看着包德禄怒眼圆睁，莫小山不住的往后退了退。
“包师傅，你的样子太吓人了，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嘛...”
莫小山咕哝了一句。
“好了，包工，你不要吓着小山，他说的没错。”
郭泽拦了拦包师傅。
随后他扫了扫其他人的表情，发现几人有愤怒，也有担忧。
显然不少人都是认同莫小山的话的。
大伙都认为李学文拿着他们收集的问题，在办公室想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把第二车间锻件问题作为他们部门的第一战，定然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他们现在撂挑子不干，肯定会影响李学文接下来的布局。
“唉，咱们受点气没事，我老蔡活了这么久，什么事情没见过。
像刚才那种场面，我这一生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了，在我看来只是毛毛雨而已。
可万一咱们不把这事做成了，可不就对不起科长了嘛？”
蔡工和几人不断对视着。
蒋工、刘工，两人不住的点头，他们很认同蔡工的观点。
“阿泽，自力、小山、军，你们年轻，有些脾气很正常，可工作不能按着脾气来。”
蔡工劝道。
他没劝包德禄，同事多年，他知道对方上头的时候，犟得跟头牛似得。
只能等他自己慢慢看开。
张自力：“蔡工，你的意思是让咱们回去？低头求着人家让我们干？”
张自力心里不大乐意，他可不想活得这么卑微。
他们来的时候，可是汽车厂派专人专车接送的，中午的时候，两个大领导更是亲自招待。
结果竟然被工程部里的一个工程师给刁难了，这让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唉，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都是正常的，自力，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蔡工继续劝说。
他其实也是有脾气的，但他想的更多的他作为这个团队最年长的，需要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带领团队。
张自力扭头偏到一边，但也没再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蔡工一一劝说，莫小山和赵军也同意了下来。
“罢了，咱们好好干，不给科长惹麻烦。”
赵军感恩李学文，将心中的火气压了下来。
“好，既然大家都没问题了，咱们重新回车间，和高主任耐心的沟通一下，争取早点把科长布置的任务给完成。”
蔡工勾了勾手，带着众人往第二车间的大门走去。
“咦，阿泽，你不走吗？”
莫小山发现郭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出声询问了一句。
蔡工等人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一眼，发现郭泽仍旧站在原地。
“阿泽，你一向是最明事理的，这是怎么了？”
“蔡工，咱们回部门。”
郭泽只是简单的回了这么一句。
蔡工皱了皱眉：“阿泽，你这是怎么了，咱们就这么回去，怎么跟科长交代？”
“蔡工，我了解我师傅，如果咱们真的就这么认怂了，他不会感到高兴的。
咱们先回去，不要干第二车间的活了。”
在这些人中，郭泽和李学文是相处时间最长的那个人。
对于李学文的脾气，他比其他人更了解一些。
看起来和谁相处都是一副和和气气，不争不抢的样子，可郭泽知道，他师傅是有仇当晚就报，从不隔夜的性格。
“蔡工，我也不劝你们，反正我先回去了。”
郭泽丢下一句话，便径直朝着部门的方向离开。
“蔡工，咱们怎么办，到底是去车间还是听泽哥的，回部门？”
莫小山左右为难，一会儿看看逐渐远去的郭泽，一会儿看看默然不语的蔡工。
良久，蔡工吐出一口气。
“回去。”
如果是包德禄说刚才那番话，他肯定不会管，可话是郭泽说的，他愿意去相信。
一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返回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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