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一场空

她因为婆母逼着自己喝下的许多求子的药，也心生怨怼过；在被公公和婆母不停的催促生子，望着她的肚子长吁短叹时，她也烦躁过。

但看着他们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亡夫没有留有自己血脉的子嗣在日后拜祭，她还是非常的愧疚。要是当初能与亡夫留下一个子嗣，或许就不会造成今日的结局了。

那之后，陈如月回道娘家，再再嫁一事愈发的抗拒，不是当真不想要嫁人，还是担心嫁人之后，再谈生孩子的事情，幼时的阴影已经再度蒙上了一层。

也是年岁渐长之后，阅历多了，尤其是男女之间、与孩子的事情懂得多了，陈如月再回想当初，才想到，或许当初迟迟没有怀上孩子，除了她自己本人也在抗拒之外，或者跟亡夫的身体不好也有关系。

到那个时候，关于孩子的心结，陈如月才算是彻底解开。

再加上娘家街坊的孩子逐渐多了起来，活泼机灵，乖巧可爱，很是找人喜欢，陈如月渐渐也对小孩子的宽容和容忍度也高了起来，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讨厌和抗拒了。

“不过……”陈如月说完当年事之后，话锋一转，“即便现在已经不讨厌小孩子，甚至还有些喜欢，但那也只是喜欢别人家的孩子，若是让我自己生，我还是不想的。”

而且她这个年纪也不好再生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她凝视着明来志，“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挺好。”明来志答道，并且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即便他心里早就清楚，陈如月这个年纪也不可能再生孩子了，但她毕竟一无所出，如今对小孩子愈发的喜欢，难免没有生养一个流有自己骨血的亲生孩子的念头。

可其他的事情都好说，唯独再生孩子这件事情，明来志承认，自己的确是自私了——他真的不想再生孩子了。

不是单单不想跟陈如月育有一个孩子，他就是不想再有孩子了。

他继续说道：“我已有四个孩子，对于教养孩子一事上，实在心力交瘁，深感疲惫。不过还好，有小文这个懂事的孩子；阿牛虽然稍显笨拙，但心底仍算纯良，也有可教转的余地。日后你我在一起，也不愁日后没有子嗣孝顺。”

这也算是在宽慰陈如月的心，免去她对后继无人的担忧。

只要日后陈如月进了他明家的大门，死后也会与他葬在一起，牌位更是会与他在一起，日后自然也会与他一同受到子孙后代的香火供奉和拜祭。

陈如月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如果她和他的事情，一点儿风声都没有透漏出去，等到日后他与发妻和离之后，再循序渐进，迎娶自己过门，众人只当他与自己是在与发妻和离之后才动的心思，在一起的，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偏见。

但如果提前知道了，那还真不好说。

一想到前几日，她想要去县学堂找明来志时，在门口被明文拦下的场景，眼眸便不由得深了深。

那个孩子，究竟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呢？

知道了的话，他的态度未免也太过镇定了，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心计就这么深吗？

可是说他不知道，他拦下自己的举动也着实有些怪异。

但明文又是明来志最为看重的孩子，连明三婶这个亲娘都要为此顾忌几分，陈如月就更不消了。所以在明来志面前，她就当那一日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全然没有提起。

见陈如月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明来志如释重负，自觉又了却一桩心事了。

这几日，不止是陈如月难得快乐的日子，其实也同样是他难得轻松惬意的时光。

“大好天气，我们若是就在家中待着，未免荒废了，不如出去走走吧！”明来志提议道。

陈如月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虽然她和明来志的身份见不得光，但街坊这边对县学堂里面夫子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所以她只要含糊一下，另外编了个比较合适的身份给明来志，他就可以凭借这个身份光明正大的在陈家出入了。

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理不合；但想想陈如月孤单太久了，而且她头上也已经没了父母，自己就能为自己做主，所以大家也就格外宽容了一些，见明来志为人清正、身份清白没有问题，也就由得他们去了。

只要日后他们二人当真能修成正果，将陈如月明媒正娶，二人能够名正言顺的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都说世俗眼光封建闭塞，实则也不是那般的固执，全看人为。

二人携手走出了院子。

今天初一这天，虽然大家基本都在家中团聚，但街上仍有想要赚钱的小贩抽空出来摆摊——想着总有人耐不住一直待在家里，想要溜出来玩的，能多赚几文钱就多赚几文钱。

这么想的人也不少。

但街上的人，也的确不少。

除了县城下面乡镇、村子等地方的人，来县城比较麻烦，非重要的事情是决计不会来的，连村口和县城门口外的牛车都暂停了；就住在县城本地的人，出来逛个街还是挺轻松简单的事情，所以不可能完全没有人。

明来志和陈如月且行且看，见到陈如月瞧着顺眼、合心意的东西，明来志也会大方的买下来送给她，小贩嘴甜，见二人只当是夫妻，人到中年还这般恩爱，不住的夸赞，哄得明来志和陈如月愈发开心。

买东西的闲暇，顺口也与小贩们随口聊了几句，知道他们也不是全天都会出来摆摊，毕竟过年还是要有过年的样子。

“我就用了午膳后才出来摆了一会儿，过一会儿等人稍微少一点了，我就要回去了。”小贩笑道，“钱是赚不完的，知足常乐。”

知足常乐。

明来志和陈如月相视一笑。

那一瞬间，陈如月的其他心思好似都没有了，她扪心自问，其实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明来志也已经做出了很多努力了，自己不要太过贪心，不然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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