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逃跑的新娘
1
小芳自从回来后，真如老来所言，嘴巴挂了把锁。以前爱在老来老婆面前表现勤快，如今也是蔫蔫的，爱搭不理的。
老来老婆很生气，私下跟老来说，这是小丫头熬成妃子了，不用看老太后我的脸色了。
老来老婆爱看古装剧，小芳也跟着上瘾，她就像来家一只猫，安静地伏在老太后身边，老太后抹眼泪，她也跟着哭，老太后打哈哈，她也跟着大笑。
仿佛能看懂一样。
老来劝老婆：妃子也没有老太后权力大，小芳这几天失踪，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啥苦呢。咱们要紧的是先把两个孩子哄好，先把婚结了。以后慢慢理顺。
傻儿子自从小芳回来后，也开始吃饭了，也有了精神头儿。大约小芳的突然失踪让给他的心里留下创伤，他害怕小芳不见人影儿，于是成了跟屁虫，小芳去哪他去哪儿。
小芳有些心烦，于是去厕所的次数就多了，明显是躲避这傻儿子。
傻儿子就在卫生间门边等着。像只可怜的傻狗子。
汪芳来的时候，小芳刚洗了澡，跑到卧室里把门关起来了。
傻儿子被拒之门外，倚在门边叫着：芳芳，芳芳。
小芳就是不开门。
老来两口子为了傻儿子快愁死了。
汪芳到卧室门边敲了敲，自报家门，说给小芳买了礼物，她能进去吗。
卧室里回了话：可以进来，但是别人不可以。
也就是说傻儿子不可以进来。
老来老婆哄儿子吃东西。
食物和女人相比，食物败下阵来。
老来唤儿去打游戏。
傻儿子忽然嘿嘿笑起来，吵着说：看电影看电影，谈恋爱的电影。
老来的脸上，闪过难以言传的表情。
汪芳知道那个小电影是啥，薛可用和李鱼的性爱视频，成了傻子最爱的小电影。两人大约不知道，他们俩无意中成了生理卫生的指导老师。
老来答应了傻儿子的要求。
那傻儿子于是从门神的岗位上下岗，欢快地奔向书房。
2
两个芳芳见了面。
大约是刚洗过澡的原因，小芳并未像老来描述的那样蔫儿。年轻就是好，淋点水立马新鲜。中年的菜，淋水再多，只会愈加腐烂。
汪芳给小芳的礼物是一套漂亮的红色内衣。
老来老婆早就给小芳买好了结婚穿的大红色内衣，内裤是能提到腰上的，文胸像个面布袋，把小芳的乳房屁股包裹成铜墙铁壁，只有傻儿子一个人进来。
尺码严重不符。
汪芳在来家做被子的时候，小芳曾穿上那套内衣给她看，实在是太丑了。
而新内衣带着情色的春天，小芳脸颊红红的。
她摸索着新衣说，明天结婚，她不打算穿汪芳送的这套，因为傻子看不懂。
小芳开口说话，让汪芳吃了一惊，她的中文忽然流利起来。
这才几天呢？犹如神助。
小芳忽然问：阿姨，你认识陈小春吗？
汪芳想了想，她的确认识陈小春。
小芳一听说汪芳认识陈小春，就问陈小春在哪。
汪芳就从手机上把陈小春的照片搜出来给她看。说：是个香港演员，长得眯眯眼，很给中国人丢脸。
小芳看了照片，果然失望。这个男人不帅。
而她，有个男人也叫陈小春，很帅。
3
三年前的一天，一艘远洋货轮停在越南北部的一个港口。趁着船卸货装货的空当儿，船下来三个人，要去陆地上接接地气。
因为船航行的时候大多数时间在晃，加之呆在船上的时间久，有时候甚至整月都飘在海上，所以下船的时候，这些人走路都有点像醉酒的人。
三人肚子都唱空城计。当地的摩托车司机会讲流利的汉语，载着他们来到一个村子里，那里有一家露天大排档。
这是一家家庭饭店，看起来生意并不好，已是中午时分不见一个客人。忽然来了三个中国人，好像接了三个财神。
一对年轻夫妻热情招呼财神们。
财神们坐在一把破太阳伞下的塑料椅子上，连桌子也是塑料的，又脏又旧。
刚坐下没多久，云彩和风就呼呼地上来了，雨点子也啪嗒啪嗒往下掉，很快雨就下大了。他们三人加摩托车司机被请进屋里的桌子旁坐下，等着上菜。
饭店在外面，那把破太阳伞飘摇着，刚才他们坐的塑料桌子和塑料椅子快要被风刮跑了。
这家的人一大窝，没一个动弹的。都没人管那个摇晃出逃的遮阳伞和小桌子小凳子。
突然从里面冲出来一个姑娘，那姑娘穿了一身很花的衣服，像豹子一样敏捷。
花姑娘迅速收拾了雨伞和桌凳板凳，麻利地拿进屋里。
她身上也让雨淋得也湿透了。小身材玲珑有致的。
摩托车司机给三个中国人介绍说，这个小姑娘是那男人的妹妹，也就是这家没有出嫁的女儿，大约20岁左右。
热带姑娘成熟早，在越南这边儿，20岁的姑娘看起来很成熟的样子。
飘在海上的漫长时光，船上都是一群硬邦邦的光棍子，见个母耗子都兴奋得眼睛放光。双脚落地，总算走路利索了，这家大排档的菜也上得慢，三个男人都想找这个小姑娘聊聊天，解个闷儿。
他们就跟那个摩托车司机说了。
摩托车司机就把那小姑娘叫过来，让她坐客人这里，和他们一块儿聊个天。由摩托车司机当翻译。
三人中个子最高的一个家伙，长得挺帅的，嘴皮子很溜，平时爱说笑话。因此，数他话多。
他通过翻译说自己在船上做机工长。
机工长问小姑娘，说你看我这像多大的。
越南那小姑娘说，看着像个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其他两个男人笑了。他们知道这个机工长的真实年龄。越南小姑娘的眼里，英俊的中国男人看起来正当年。
机工长一本正经说，他要娶这个干活麻利的越南姑娘，可以吗？
一行人都知道机工长是在开玩笑，他还说船到美国西海岸时，要去好莱坞跟妮可基德曼约会。到西非贝宁时，跟最亮的黑珍珠跳舞。
吹牛不上税，全世界的女色尽在他的嘴皮子间。
但是，那个越南小姑娘却当了真，她很认真地听这些男人们扯，然后她也很认真地回答问题。
那小姑娘说她家的条件是，给她父母5000美金，就可以把她娶了。5000美金是机工长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价值人民币三四万块钱吧。
机工长说，5000美金啊，比娶个中国姑娘合算多了，这事说定了。
越南姑娘眼睛闪着小星星。
越南女多男少，女人社会地位低，把嫁人当作命运的跳板。眼前的中国情郎长得帅，还有钱，简直是飞来一段好姻缘。
小姑娘开心到了极点，就要招呼父母过来，宣布这件事。
机工长觉得这玩笑开大了，就叫住小姑娘，说：这艘远洋船还要航行一年，一年后他下船，回家把房子收拾收拾，然后来娶越南姑娘。
他继续玩笑着说：一年很快，你不过才21岁，我也27岁，这期间你好好地学中文，然后我们见面就不用这位摩托大哥当翻译了。
小姑娘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拿来纸和笔，要机工长留下地址和电话。
机工长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下地址电话和名字。
并且认真地教越南姑娘发音：陈小春。
然后，机工长拿出手机地图，从越南的小村庄，一路向北，忽地就到了他在北方某城市的家。
越南姑娘的心里，从此种了个梦想。
4
三年前20岁的越南姑娘，就是如今的小芳。
她等了一年，陈小春没有来。再一年，他还是没有来。
打他的电话，也打不通。
这期间，她已经学会了说中文，陈小春三个字妥帖地放在她的胸口，夜里手按胸口时，都能感觉到突突跳动的声音。
但情郎还是没来娶她。
三年后，她有机会跟着介绍人来到中国。所在的城市竟然与机工长留给他的地址是相邻城市。
她决定嫁给傻子，但一辈子跟傻子生活，多么不甘心啊，这个傻子笨到看了无数遍小电影，都找不到通往女人心的道路。
她的那条路上，早有了人。
她心里还有一颗闪烁的小星星，还有一个爱情的美梦没醒来。在来家蛰伏的这段时间，她弄懂了很多东西。婚礼前夕，她决定去相邻城市找那个名字叫陈小春的情郎。
到了相邻城市，按照地址门牌找过去。
开门却是一对老两口，说他们住在这里十年了，不认识一个叫陈小春的人。他们的邻居也不叫陈小春。
那天走在街头，小芳的心碎了。她千辛万苦而来，似乎就是为了验证爱情这个美梦的破碎。
可她觉得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身材高大，眉目俊朗。城市万家灯火，他就隐在一个窗口的灯影里，看着她茫然地走在寒夜的街头，饥肠辘辘。
他一定喊她小芳了。一定知道她现在的中国名字。
街边哪家店铺的音响分明在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尽管汪芳跟她说，有些男人爱开玩笑，你不要当真。
又把自己老公刘大吹抬出来举例，刚结婚那阵，刘大吹说结婚十年的时候，给老婆买个大钻戒。结果孩子都二十多了，连个金溜子都没买。
当然，她自己也不喜欢金溜子。要是钻戒，指不定是喜欢的。但那玩意儿太贵，也没啥意思。
所以说，男人嘴上说说的话不能信，既然地址都是假的，名字也肯定是假的。
逃跑后归来，小芳的心里是一片烧过的灰烬，焦枯一片。
汪芳送的红色内衣，好像划了一根火柴，她看见心的一个角落，火星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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