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潦倒的狗样
沈绮看他神色冷峻,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握紧的手背,温声劝慰。
“毕竟小时候就认识,近来也时常能见到,你能说一点儿情分没有吗?”
她说的是赵婆子,谢聿铎却以为她说的是许游。
谢聿铎听了这话,心中如同刀绞,偌大的汉子,眼中险些流下泪来。
情分,好个情分!那小子,还能值得她的情分,那自己呢,自己的情分算什么?
“好个情分!为了你这份情分,今儿全然是我错了,我实在不该叫人打他,省得叫你心疼!”
谢聿铎怒火中烧,一把合上扇子,大步流星地推门走了出去。
甚至没有回头。
那个曾经擦干沈绮泪痕的手帕子,就在他的身后,悠悠然飘落下来。
……
小五从来没见过自家二爷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他一气走到书房里,踢开房门,随即把书房里的茶杯茶壶砸了个粉碎。
小五跟着进了门,见他砸了东西,小心上去收拾,却被谢聿铎一脚踢在屁股上。
“滚!都给我滚!”
原本,小五辛辛苦苦一趟,原本以为能落个赏,没想到落了一脚好踢。
当夜,谢聿铎没有回后院,在书房睡了一觉。
沈绮也生了半日的气,以为他嫌弃自己软弱可欺。
倒是祖母听下人说了那日的前因后果,虽然不知道各种内情,也猜到了七七八八,总之应该是懂事的沈绮受了委屈,没得为了个外人苛责自家大方懂事的孙媳妇,反而把沈绮叫去安抚了半天,又叫她好生歇歇。
夜间,见他竟然不回房,沈绮在枕上翻来覆去半夜,还是觉得自己为他安家护宅并没有错,索性不管他,自顾自睡了。
第二日,谢聿铎还是没有回来,甚至连饭都没回后院吃,沈绮不想惯着他不惜人命的性子,也没去找他。
第三日,沈绮照常处理完家事,也照样跟玉镜、小绫下棋练字。
直到晚间,她在房中卸了妆,梳着头,见屋里空空荡荡,房门开着也没人进来,心里也空落落的。
看来,今晚他还是不打算回来。
两人成婚两年来,从来没有这般冷战过。偶有吵嘴的时候,谢聿铎愿意事事让着她,她也不是不肯饶人的性子,稍稍一哄就能好。
她心里实在不懂,他这个体贴好性的人,怎么会因为自己怪他轻易打人,就生了这么大的气性?
眼看他两三天没回屋,沈绮心里明白,这一时吵得再狠,日后夫妻俩总还要长久地过日子,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罢了,他既然不来,那自己就去找他好了。
他哄了自己这么多回,这次自己就好生服个软,实在不值得为了那等子外人,伤了结发夫妻的情谊。
至于打伤人命这事儿……她实在是一心为了他好,也罢了,日后且徐徐图之。
沈绮打定主意,重新把头发梳好。
她原本想换件鲜艳颜色的衣服,想了一想,哼了一声,还是穿着家常的衣裙,叫上小绫,一起往书房去了。
到了书房门口,沈绮问了看门小厮,知道只有二爷在房里,随即把小厮打发走,又吩咐小绫,在门口守着,任何人都别让进来。
小绫瞧着二奶奶气势汹汹的样子,忙不迭地点头。
沈绮径自推门进去,书房里果然没有别人,只有谢聿铎在书桌后边看书。
从去年年末开始,大哥在药材仓库的偏房处,另外置了间小书房,这间大书房就归谢聿铎自己一个人用。
谢聿铎派人重新整修过,搬走了许多陈年的账本,现在空间舒朗了不少。
中间是待客的正堂,右侧依旧是看书写字的书案,左侧的大幅山水屏风后边,是供他临时小憩和洗漱的小卧房。
想来,这两天,他就是在这儿过的夜。
谢聿铎见是沈绮进来,略抬抬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睑,自顾自地看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本书,他已经看了三天了。
一页都没有翻。
沈绮也没说话,细细打量了一下。
他形容憔悴,下巴处冒出了胡茬,头发也没扎好,毛毛躁躁,本来是极其清隽的人,眼下倒有几分江湖潦倒的味道。
像是一只几天没回家的小狗,狗毛都乱了。
沈绮可不是来找狗的,她是来哄人的。
来的路上,沈绮想了好些招数来哄他。
比如说,一进门,假装一不小心摔一跤,说自己实在走不得路,等他来抱起自己。
比如说,眼中含着泪水,一下扑到他怀里,柔声说自己实在委屈。
比如说,在两人的拉拉扯扯间,一不小心松了自家的衣襟,迷住他的狗眼。
……
个个都是好使的招数。
可一瞧见他的狗样,沈绮就知道——
都省了。
沈绮径直走到书桌后的椅子前,一侧身子,软软坐在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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