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拜天地
银狮街本是平山县最宽敞热闹的大街，今日更是人声鼎沸，红毯铺地，鞭炮齐鸣。
沈绮牢记娘亲嫂嫂的叮嘱，一路上不乱动、不乱看，盖头也不曾掀起来。
等在震耳欲聋、漫天飞舞的炮竹中下了花轿，她就牢牢扶住薛媒婆的手，紧紧扯住红绸，让走便走，让停便停，让弯腰便弯腰，让低头就低头。
一路上，薛媒婆都会轻声提醒各种繁琐的规矩，而手中红绸的另一端，也始终被那人牢牢地牵着。
在这鞭炮轰鸣、人声鼎沸的喧嚣之中，她倒觉得安心了，两人之间那份紧密相连的牵绊，让她感受到了莫名的踏实安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然而，礼官的话尚未说完，喧闹的人群已经迫不及待地簇拥过来，推着一对新人往内院走。
盖头之下，沈绮只觉得周围突然涌来许多人，嬉笑着、欢闹着，起哄声、欢笑声、祝福声，大得听不见自己砰砰乱撞的心跳了。
不知是谁推了一把，薛媒婆被人挤散了，她的左手边猛得空了。
什么也瞧不见，她的心也跟着咕咚了一下，感觉到左边马上又有别的人挤过来，但显然不是薛媒婆。
虽然还在跟着喧嚷的人群往前走，沈绮却一下子慌了神，又不敢掀开盖头，一下子茫然无措起来。
这茫然就持续了一瞬，很快旁边就有人拨开众人，紧挨着她的身子，沈绮还没来得及惊慌，马上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下子轻飘飘的。
原来是那人在人群中，一把抱起了自己。
还好红盖头够大，没有一下子被掀翻起来。
沈绮只松了半口气，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这人腰腹硬实，胳膊有力，显然是个高大的男子。
这这这……
等沈绮摸到那人胸前的锦布红帛，才悄悄把紧着的那口气松了出来。
这是她的新郎。
“哟呵，新郎官好一把子力气啊！”
众人的起哄声又起来了。
“哈哈，聿铎这就抱起新娘了，真是会心疼人啊，哈哈！”
“二郎，慢些，慢些……”
众人声音渐远，想来是他越走越快了。
一路上，沈绮紧紧揪住新郎肩头的红帛，生怕自己掉下来，幸好他大步流星，左拐右拐，步子却始终很稳。
沈绮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他上了几步台阶，随即踢开一处房门，又走了好几步，才稳稳地把她放下了。
她的身子重新稳了下来，又觉得屁股下边坐感柔软。
沈绮想，这应该是新房中的喜床。
看热闹的众人还没来得及跟上，此刻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外边还偶然传来几声炮竹响。
难得的片刻安静。
沈绮刚坐稳，就感觉那人就矮下了身子，和她的高度并排，双手伸到了她的盖头上。
沈绮一直记着娘亲的叮嘱，在心中大喊。
别，这时候还不能掀盖头！
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声，只感觉他的手扶了一扶，又立刻放下了。
原来，是要帮她把歪掉的盖头摆放整齐。
“累不嘞？”
这人声音低沉却清朗，很是好听。
沈绮只能透过盖头看到他的脚，脚上是簇新的锦绣暗纹红靴。
“还，还好。”
她坐在花轿上半日没出声，至今也没喝水，只觉得自己声音怯生生的，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给你倒杯茶喝。”
沈绮巴不得呢。
可惜，后边跟着看热闹的人又涌进了洞房，人声登时鼎沸了起来。
“新郎官真心急，跑的飞快！”
“聿铎人家那是疼媳妇啊，怕被人给挤着！”
“到底是多好看的新娘子，把新郎给心疼的，快让大家伙看看！”
沈绮不敢再想喝水了，紧张地揉起手里的红帕子。
幸好这时候薛媒婆又挤了进来，使劲挥挥手，让大家让出空来，又开始一套一套地说起吉祥话。
等到这场面上的规矩都进行完毕，薛媒婆大声宣布。
“掀盖头咯！”
盖头下的沈绮，轻轻咬住了嘴唇。
今天一大早，嫂嫂就细细地给沈绮上了妆，直装扮得面如粉桃，眉如新柳，嘴唇上也上了嫣红的胭脂。
当时沈绮一看，便央着嫂嫂替自己擦了去。
“好看是好看，总觉得很奇怪，都不像我了！”
嫂嫂坚决地收起了胭脂盒子，斩钉截铁。
“就得这么装扮才好看，你等着吧，准把谢家那群人美得心惊肉跳。”
一柄细细的铜杆轻轻伸到盖头边上，轻而快地一挑，新娘子遮了大半天的面容，终于又重见天日了。
沈绮这会儿不知道谢家众人有没有心惊肉跳，只觉得自己心惊肉跳地厉害。
众人瞧见新娘的容貌，只静了一瞬，就齐齐夸赞起来。
“好个美貌的新娘子！”
“跟仙女似的！”
“好看好看，二爷可真有福气！”
众人果然觉得惊艳，七嘴八舌，真心实意地夸了一番，只把沈绮羞得脸通红。
她趁着众人不防备，微微侧目，偷偷瞧一眼自己的新婚夫君。
不料，谢聿铎也正在含着笑，眼也不眨地瞧她，四目相对，沈绮心头一跳，飞快地垂下眼眸。
一瞬间，沈绮竟然在人声鼎沸中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好俊的脸！
薛媒婆不愧是官媒，诚不欺我，他果真是相貌堂堂。
沈绮心里暗自有点乐，咬着嘴唇才没笑出声来。
这时众人又开始乱着起哄，那边薛媒婆又开始起了作用，挥挥手把众人都哄出洞房，赶出去外边吃酒去。
谢聿铎刻意迟了一步，避开众人，弯下腰，对坐了半日的新娘低声说话。
“若是坐累了，就起来走走，不妨事的。”
这会儿没了盖头，沈绮见他对自己说话，只觉得浑身的血都要涌到脸上来了，轻轻嗯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收了这份好意。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年轻人跳进房中，死命拉着谢聿铎往外走，边走边说。
“二爷！春宵春宵，还早还早，先去吃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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