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回
“那就好。”想了想,又觉不妥,忙解释道:“我真不知道,并不是我找大姐去打他。你……”
瞧他着急的模样,云霄只觉很逗,掩唇低眸巧笑道:“我都说了,纵然是你,我也不会怪你,更何况不是,我怎会不相信你的话?”
“那就好。”看着她清浅的笑容,吴琼山只觉心花盛放,愉悦满足。
云霄又问起他方才想说什么,被她打了岔,吴琼山尴尬一笑,鼓起勇气说出想跟她提亲定亲的打算。
“啊?”愣怔了半晌,云霄才回过神来,看着他受伤的手臂,她真不知该如何拒绝他的心意。
“我是认真的,”吴琼山郑重道:“云霄,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他凝望着她的眼神,似诗一般含蓄,又似诗一般厚重,若说没有一丝感动,是谎话,但她又不知该如何说服自己,再去相信一个人,默了半晌,只愣愣问了句,“你家人,同意么?”
她这么问,可是代表同意了?想到此,吴琼山喜不自禁,“家人这边,我会去说,只要你同意,其他都不是问题。”
他为她而受伤,还不知能否痊愈,她若拒绝,岂不是忘恩负义?除了同意,似乎别无它法,又默了默,就在吴琼山以为她会拒绝之际,云霄终于开了口,缓缓道:“你决定罢!”
“好,好!”痴恋许久,终得她回应,吴琼山笑得开怀,一心设想着将来之事。情投意合的两个人,若成了家,该是怎样的恩爱。
然而吴白寇与她爷爷提起此事,吴镇却是一口拒绝,“你们的母亲才去世一年,三年内子峰不可再成婚!”
这点她自然知晓,“我也没说让他们现下成亲,只是定亲而已。”
吴镇却道:“短期内既不可成亲,又何必定亲?”
“他二人两情相悦,定了两个人都安心呐!等过两年直接成亲就是。”
“两年内会有什么变故,谁也说不准,万一子峰再有旁的心思,再退岂不麻烦,还是过两年再说罢!
任吴白寇说破了嘴皮子,吴镇愣是不肯同意先定亲,说到最后,吴镇只道该午睡了,就此将她打发走了。
出了门的吴白寇不悦撇嘴,“老爷子真是……冥顽不灵!气煞我也!”
丫鬟小枣提醒道:“夫人小声些,咱们还没走远,万莫让老爷子听到。”
“听到如何?我说错了么?”提起来吴白寇就心火又旺,
“子峰定个亲怎么了?那云霄虽嫁过人,到底是个好女子,嫁过来必然会疼子峰的女儿,若真再娶个黄花大闺女,自个儿还不懂事儿,又怎会疼前妻的女儿?真不知老爷子怎么想的,哼!”
事未成,吴白寇黑着脸来到弟弟房中,不好意思张口。
吴琼山看她这神色也猜出了个大概,他早猜到依着爷爷的性子,不会答应让他娶个嫁过人的丫鬟过门,但是这一次,他再不会像以往那般,顶着孝顺的压力去妥协。
当吴琼山亲自找上他爷爷时,吴镇态度依旧,早作好打算的他便以自个儿的手臂做威胁,“爷爷若不同意让孙儿定亲,我便不治这手了,拆了反倒利索!不能娶云霄,我的诗文也不知该为谁而写!”
“你!”一向孝顺乖巧的孙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着实惊了吴镇,“男子汉大丈夫!满腹经纶难道就为一个女子而活?目光如此短浅,我养你何用?”
任吴镇再怎么疾言厉色的训斥,吴琼山愣是铁了心固执己见,作势要拆这手臂上的绑带,下人们赶忙去拦,到底没拦住,被他拆散了。
失望的吴镇气急败坏,吹着胡子呵道:“不管了!翅膀硬了都不听话!老夫不管了!你爱怎样便怎样!”
就在吴琼山喜出望外的第二天,吴镇跟前儿的老奴又过来交代,“太老爷说了,即便定亲,也要等到两个月之后,您的手臂伤后一百天,完全复原时,才可与人定亲。”
“为何?”吴琼山急道:“早晚有何区别?”
“哎呀!”闻听喜讯赶过来的吴白寇在旁劝道:“既然爷爷松口,许你定亲,你就莫再计较其他。两个月就两个月嘛!一晃就过去了!”
“那好罢,就依姐姐所言。”此事既有谱,吴琼山亦觉欣然。唯一料不到的,是两个月后,云霄的态度……
此时的他,行动自如,大夫查看之后,确认手臂已痊愈,吴琼山约了云霄出来,再次与她商讨定亲一事。她却支支吾吾,推三阻四,凉了吴琼山的一腔热情,细思之下,悲从中来,
“我受伤那会子,说要娶你,你并未反对,如今我好了,再提此事,你却借口推辞,究竟为何?
难道……那时候你只是因为愧疚想补偿,才答应了我,实则心里并没有我,如今我好了,你不再愧疚,便不想嫁给我?“
心里的感觉,模棱两可,云霄不知该如何描述,“其实,这些年,我一个人自由惯了,并不想再成亲,觉得下半辈子就这样也挺好。”
一个人终会生出孤独的恐惧,“有个人陪在身边关怀着,终归要温暖些。”
她不怕,适应了的孤独,其实也算一种自在,“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你想想……”
猜到她的顾虑,吴琼山头一次打断了她的话,“你又想说身份么?只要我认定,纵然我家人反对,我也会坚持。”
“不止是身份,”许多事,他不知情,她也觉得没有说给他听的必要,“我怕的太多,心不纯粹,配不上你的情深。”
吴琼山不明白她为何将配不上三个字挂在唇边,“你这是借口!”
“就当是借口也好,总而言之,我……不想定亲,”没有看他的勇气,她惟有看向天边,她与他的纠葛,便如这夕阳,轰动绚烂过,终躲不过沉落,
“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女子,希望你走出这一段,另觅佳偶。”
本以为手好了,可以正式娶她进门,长相厮守,岂料,竟是这样的打击!
早知如此,他真的宁愿,一辈子折着手,那样云霄就会陪着他,然而,强留的她,也只是出于同情与愧疚,并不是真心爱他罢?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束缚她的感情,那与博和托有什么两样?
痛苦纠结了许久,就在她起身要离去时,吴琼山也跟着站起身来,极不情愿,却又十分坚定地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云霄,我对你很认真,但也……尊重你的决定。你不愿,我绝不会强迫你。但我会等你,只要你转身,说愿意,我们立即成亲。”
有一瞬的愣怔,她终是没有停步回首,她怕一回头,再陷进他的温柔……
苏果与明珠都以为这次可以喝上喜酒,岂料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看着她故作轻松的笑容,明珠不禁怀疑,“云霄,你真的,不喜欢吴琼山么?”
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云霄只道:“吴山长曾来找过我。”
苏果闻言一惊,“那个老头子?找你作甚?”
还能说什么?云霄苦笑,“无非是说,我是嫁过人的女人,与他孙子不配。”
“什么?”苏果闻言顿感恼火,“那吴琼山不也是死了妻子嘛!咱们还没嫌弃他呐!”
这怎能相提并论,云霄深知世情如此,无可怨怪,“男人没了妻子随意再娶,女人若是没了丈夫,活该守寡,谁若娶了寡妇,便会被人指指点点,明知不公平,也无法。”
明珠听罢,全然没了对吴镇的好印象,“那个吴山长,本以为他才华横溢,与众不同,没成想竟又是个老顽固!”
“就是!”苏果附和骂道:“讨厌的老头子!拆人姻缘!”细想又觉不甘,遂问云霄,
“因他一番话,你才决定离开吴琼山么?咱们姐妹自己人,你也不必不好意思,你就说,到底喜不喜欢他?若是喜欢,咱们让少爷赐婚,看那个老头子还敢说什么!”
云霄也知道,若然少爷来赐婚,吴镇纵然有微辞也不敢不遵,然而她并不想强求,“不必折腾,我不想,总是被人说闲话。”
“怕什么?当初乌尔木他娘还嫌弃我是个丫头呢!我不是照样嫁了,”心宽的苏果才不愿顾忌那么许多,“人活一世,自个儿开心就好,何苦理那些闲言碎语。”
奈何今时不同往日啊!她若不曾嫁过人,也是不怕的,
“有的人能做到洒脱,我却做不到。以往跟着博和托时,年纪小,还天真,也不怕旁人说什么,如今,却是最惧怕被人议论,我不想勉强嫁到他们家,却受尽他爷爷的冷眼,旁人的指点,异样的目光会令我更累,还不如我现在这般自在。”
苏果也怕,“我怕你孤单。”
有这么多人为她着想,她这辈子也值了,“有你和夫人,真的不孤单。”
明珠不由在心底感叹:看来并不是每个男人,面对钟意之人时,都能像福康安那般,去死缠烂打,吴琼山这样的文人,还是中规中矩的,期待两情相悦,没有太多争取的勇气,本性如此,难以改变。
几日后,吴白寇贸然找上门来,说是要见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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