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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再访


眼看自家要遭遇被“遣返”的命运,雷子低声问:“贺姐,现在怎么办?”

贺子芳白眼:“能怎么办?”

事实上她根本抗拒不了,没任何办法,所谓记者行业的特殊性在警方的强制性措施之前根本没有半点威慑力。

不过,最为不甘的倒不是遭“遣返”,而是白跑一趟收获却寥寥,少许的所知估计在警方的案件结束前还是被禁止发表的那种。

若按照寻常的应对思路,就是挖掘出新视角的新闻来对旧思路的目标进行“折旧”,可像样的新视角,有么?

本来迷惑的贺子芳忽然双眼闪亮,扭头问助手:“雷子,你还记得那两个黑衣人被抓前要求洛警官走过去听解释的细节么?”

雷子点了点头:“记得啊。”

“那两人还说自家是被雇佣来的私人保镖。”

“是。”

“还说雇主姓龙。”

“呃,好像是。”

“你就没觉得龙这个姓氏有点儿熟悉么?”

“贺姐你想说什么?”助手挠起了头。

“笨蛋,路上再跟你说……”

贺子芳心想:如果自己的猜测不错,“那两人”之间是那种关系的话,至少中山市这一趟的“出差之旅”有东西可以向报社交差了。

这时候老柯走过来,对两人一指不远处的车子,说:“二位请吧……”

不提女记者和她的助手的事,自联合办案悬案重启的决策一下,锦春和中山两地的相关调查就全面启动了起来,尤其以锦春市为最。

毕竟新案发生在这里,旧案凶手也疑似源自于这里。

唐琅命令将所有当年执行过调查的警职人员名单都罗列总结出来,之后让所有核心刑警再次看一遍昔年的各类档案资料。

单查档案就花费了一天多工夫。

结果所有人包括锦春中山的刑警们都一无所获。

倒也不例外。

毕竟当年如果有充足调查结论,也不会搞成悬案了,而现今保留的旧案资源也因年代的久远打了折扣,甚至有少部分档案遗失。

洛静最终不得不从故纸堆里抬头,放弃了研究,抬头却见旁边的方乐拿着一小叠文件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凑过去问:“你发现什么了么?”

方乐摇头,笑说:“新发现倒是没有,但是我觉得旧档案里的某些细节很有意思。”

“你是指哪些部分?”

方乐指着手里的资料,说:“譬如这个,这份是死者瞿明的尸检报告,上面说腐尸上有些伤口难以明确解释。”

洛静简单扫了一眼,说:“这部分我也看过,法医说尸体上伤口复杂,既有犬科动物的撕咬痕迹,也有刀伤……我记得当时那片原野野狗很多吧?”

其实现在也有,只不过稀少了很多。

方乐说:“我说的不是撕咬痕迹,而是刀伤。”

洛静不解:“刀伤不是剥皮留下的么?”

方乐说:“的确大部分伤口应该源自于剥皮的过程,但你看这句话,法医也在里头附带着说了,死者体表也有少许切口方向和剥皮的处理流程不一致甚至矛盾,也即有些伤口可能不是剥皮时留下的,因为没有必要。”

洛静说:“这个我也想了,按我的逻辑,这些伤口属于死者和行凶者搏斗或抵抗时留下的。”

方乐说:“是啊,不排除这种可能,偏偏人皮当时被凶手焚烧了,无法分析死者体表更多的伤痕,譬如一些只是划伤了皮肤的伤口就无法在无皮的尸体上呈现,而皮肤才是推测受害人遭遇的最佳证据不是么,所以无皮尸体上多出的刀口也可能存在其他解读。”

“什么解读?”

“我不知道。”方乐撇撇嘴。

眼看警花要没兴趣了,方乐又将资料翻页,继续说:“不止是第一案有些疑点未解,第二案里的白自强被杀案也很有意思。”

“又是哪一方面?”

方乐说:“主要是现场的部分……死者白自强是被发现死在自己家里的,歹徒属于入室行凶,但资料里也说歹徒有可能躲藏在过白自强家的衣柜里,可要是藏衣柜里,说明凶手是事先就已潜入白家,也即当时白自强没回来,但白自强是一个人住的,他没回来时家门肯定是锁着的,凶手又是怎样进入他家的?有钥匙?撬锁?可资料里并没有相应地提到。”

洛静点头,说:“这个的确欠缺解释,不过老柯和老黑都是和当年有关的老警察,希望他们能找到因由。”

“还有第二点,就是白自强家里发现了疑似凶手遗留的毛发,地点是在喷头式浴室的地面排水口处,之所以判定那是凶手毛发,是因为喷头事发时疑似被用过,电热器温度也保持在适合人体的温度,而水的残迹里检测到了死者白自强的血液成分,也即可能是凶手在行凶后为了清理自己身上死者的血液时留下的,甚至有心理专家表示死者杀人后专门进行了沐浴,这还不是最怪的,因为水里检测出了不小的人体脂肪成分,有刑警猜测,凶手在清洗血液时,还把剥下来的整张人皮用热水加以清洗,目的是消除血迹和气味方便携带走,这同时也引发了两桩凶杀案人皮都消失原因的辩论……到底取走或损毁人皮是为了防范受害人更早被识别出来,还是某种精神上的执拗呢?”

这时候旁听到对话的小张也凑过来,凑趣说:“我猜是精神执拗吧,毕竟白自强被害在自己家里,没皮身份也很容易确认。”

方乐点头,说:“是啊,我也倾向于这可能……还有白自强被害现场的第三点悬疑,就是他的尸体旁边有个模糊的‘血字’,当然说血字有点儿不太准确,因为这个所谓的字只有相互交叉的一撇一捺,还原出来看有点儿像‘杀’字的上半部分,问题是,这个‘メ’到底是凶手留下的还是死者留下的?”

“有人认同是死者留下的,因为写字的血是白自强的,那个字距离白自强的右手很近,白自强写血字是想传达讯息,即死亡留言,而最大的信息方向就是想表明凶手什么身份,譬如凶手姓氏或名字中含有这个偏旁部首,等等,所以凶手看到后用鞋底将メ给蹭除了。”

“但相反的观点则认为,鉴于白自强被剥皮后能活动的时间只有凶手拿着人皮去浴室清洗这一段,这之中白自强濒死,相当虚弱,可能没有体力去写血字,メ字应该是凶手留下的,它的确就是杀字的上半部分,当然具体的书写过程可能是凶手拿着死者右手写的……而在尸体旁写个杀字是杀人后某类嫌犯的习惯,至于为什么写到一半就不写了,或许是凶手瞬间考虑到了字体的问题,毕竟手写的字本身就是线索,警方可以用字体来当证据筛选嫌疑人,所以凶手又一脚将这个未完成的字给抹除了。”

“因为第一种猜测没有助于破案,所以第二种猜测也没法排除……”

方乐最后总体说:“你们看这两人的死亡细节竟然有这么多难以解释而且更多在侦探小说里才有的悬念,我对当年剥皮悬案的真相,越来越感兴趣了……”

其他人也说:“是啊,我们也想知道。”

洛静见是更多的人凑了过来,忙拍了拍掌,说:“好了,要想知道真相的话,大家就继续努力去做事吧,毕竟,我们现在要面临的调查难度可能比当年还高。”

毕竟相比前辈,大家手头也仅有些旧档资料……

不久后,老柯和老黑自中山市来了电话,汇报说当年可能为白自强报仇的关系网人物已不可查,毕竟是十五年前了,而十五年前白自强在中山市孤独无亲,仅有的远亲都在外地,所以他们努力在查白自强的家谱,好挨个去查证新案案发时那些亲戚们的不在场证明。

由于白家的亲戚分布在多地,所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调查结果。

看上去这个线不会太顺利的样子。

洛静正想着下一步还有什么可布局的,联合专案组另一方的代表唐琅及属下小郭找来,唐琅见面就说:“洛警司,我考虑了一下,鉴于从悬案旧档难以查出新东西,所以我们应该集中于破解新案,即孟广海被杀案,而关于新案的凶手我们有两个推理方向,就是凶手是旧案凶手或其成员、新案凶手与旧案凶手无关杀人是为了复仇……前一个思路依旧属于旧案范畴内,一时无可查,只能先关注第二个思路,就是这是桩复仇案,鉴于新案发生在水库边瞿明曾死亡的地方,因此凶手是为瞿明复仇的可能性更大,瞿明昔年的社会关系简单,关系网内没有15年后依旧还惦记他的死的人,有充足复仇动力的,我只想到了一类人!”

洛静小有吃惊,问:“唐支您是说瞿明的家人,瞿大婶和瞿大叔?”

唐琅点头:“就是他们两个,瞿家可查的亲属也就他们两个了。”

这边的小韩不解说:“可瞿大婶瞿大叔都上了年纪,瞿大婶是位没多大力气的老太太,瞿大叔貌似老年痴呆了,怎么去杀死才五十岁的孟广海呢?”

那头小郭代上司回答:“孟广海疑似被打晕后剥皮杀害的,偷袭就能做到,不需要太大体能,至于瞿大叔的痴呆症也没严重到无法行动和随时都糊涂的地步,上次瞿家西屋被盗我们封锁西屋时瞿大叔不是还在院子里想突破劝阻进去么?”

大家回忆了下,还真的是,当时的瞿大婶身体可显得硬朗的很。

洛静也没太大质疑了,说:“的确,不可放过任何可能行凶的人物,那么唐支具体要怎么证实他们有没有犯过案呢?是要先查孟广海被杀那夜两人的不在场证明么?”

唐琅点头:“不错……虽然也可传唤他们二老来公安局接受询问,不过人性化起见,我觉得我们联合专案组还是专门登门拜访为好。”

“本该如此。”洛静表示……

只是大家坐车再次来到老地点的瞿家大门外时,心理上却有些犹豫了。

走在最前的唐琅忽停步转身,说:“这样吧,问问题由我来进行,大家不要摆出因案子来询问的口吻,我们都再把这次当成对昔年案子的受害者家属的常规拜访。”

大家都点头赞同。

的确,人家死了唯一的侄子,现在警方还将人家怀疑为凶手,多少会过不去……

唐琅洛静等人的到来使得瞿大婶高兴了一阵,毕竟她这里平时也没啥人上门,而且与唐琅还算旧识。

寒暄啥的不提,瞿大婶初始甚至要杀只鸡招待大家也被婉拒,唐琅将路上买来的慰问品放下后,表示只是来代表锦春市警方慰问的,相互唠唠家常确认瞿家过得还好就行。

瞿大婶明显很吃这套,和唐琅聊得很开,拐弯抹角的,唐琅提到了瞿大叔,问:“大叔还是在西屋里呆着么?”

瞿大婶叹了口气,说:“是啊,自那个屋子遭贼被查后,我又尽量将屋子恢复原貌,所以老瞿白天的时候还是会固执地在那个屋子里呆着。”

唐琅忧虑着说:“那晚上呢,瞿大叔会不会在西屋里住?现在是大冬天,我看西屋里被褥什么的都没有啊。”

瞿大婶苦苦一笑,说:“是啊,我每天晚上去劝他回堂屋来睡都要花很大工夫,毕竟西屋不仅没有置办被褥,连暖气都没有,他老头子一个,我是不可能让他晚上也呆在那屋里的。”

唐琅笑说:“瞿大叔每次肯定很不配合吧?”

瞿大婶也笑了,说:“是啊,这老头子越老越固执,发起疯来力气又大,我老太婆只能说些软话来哄他,不过实际上每到夜晚11点多的时候,就算我不劝他,他也会困得不行的,之后回堂屋床上都是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

“这样啊……婶儿,大叔现在还一直这个样子么?有没有比较清醒的时候?我觉得还是再送他去医院看看病的好。”

瞿大婶叹口气,说:“哪里有什么清醒的时候,至多有时候不是那么糊涂而已,至于说看病,我看就算了,也不是没看过,但大夫建议对于他的治疗还是这样安静疗养的好。”

瞿大婶说着说着,眼睛稍微湿润……

趁着双方唠家常的工夫,方乐走到了堂屋另一头作为这个家厨房的房间那里,看了看里头的布局,自个儿摇了摇头。

没想他身后突然有一个声音问:“你在观察什么?”

方乐吓了一跳,意识到跟过来的是洛静后,回答:“我在看这厨房里有没有可能用来剥皮的凶器,很可惜,这里都是菜刀……”

说是可惜,其实是放心,毕竟没人希望新案凶手是这样两位老人家。

两人回到客厅时,唐琅正起身要告辞,并再次婉拒了瞿大婶要杀鸡款待午饭的好意。

大家出了堂屋门口,一直相送到瞿家门外,看瞿大婶回去后,唐琅脸上的亲和表情也消失了,他说:“新案案发时间是深夜到凌晨,瞿家由于瞿大叔需要静养的原因白天深夜都很少人登门,所以就算我们通过访问瞿家的邻居,也很难证实案发时这二老在不在家,所以我们只能采信瞿大婶所提供的这几天夜间她和瞿大叔都没有出过门不可能犯案的证词……你们同意么?”

大家都点头表示无意见。

其实也没法不同意,瞿家二老能给对方提供证明的只有他们自身,还只有瞿大婶能回答问题,就算案子是两人之一做下的,也无证据。

虽说可以搜查瞿家,看有无和犯案关联的物证,但这个搜查本身就是需要批准前提的,有资格申请搜查证的唐琅意愿也不强。

于是大家只好决定打道回府。

而就在此时,身后不远处的瞿家大院里忽传出来自瞿大婶的高声惊呼:“老瞿,你怎么了老瞿,啊……”

不好,出事了……

唐琅一个色变,带头转身跑向瞿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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