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真假
一到车上，洛静就接通了在逃人之一小七打来的电话，开口就说：“我是西沙公安分局蔡龙昌被害案专案组负责人之一洛静，有什么话请讲。”
她没想到，那头的口吻比她还要急促和直接。
电话那头小七当即就声明：“我没有杀我们老大呀。”
洛静也不得不抛弃预设的那些话术，干脆地问：“那么蔡龙昌被杀是怎么造成的？我们已经知道你是向蔡龙昌方向追踪过去的人之一。”
“是东少！”
“东少？”
“对，凶手就是他，我亲眼所见！”
“……请你仔细讲述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这之中，方乐持有的手机里已有分局同步传送来的信号地点，他将地点展示给面包车司机，司机则依信号缓缓启动。
这之中小七开始具体讲解。
“我看到我们老大被白虎堂的那个鸡冠头阿毛砍伤并追杀了过去，接着还看见老白脸东少捡起了老大掉落的铁棍也跟过去，我担忧老大，就也就摆脱了和我缠斗的人追上去了。”
“继续讲。”
“我害怕老大被持砍刀的那家伙追上，所以跟得很紧，而且预感到往下将会有恶斗，因为老大战斗力丧失，肯定只有我一对二同时对付东少和鸡冠头了。”
“哪里知道，在我们三人先后过了第一个屋子拐角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东少一铁棍由背后将同属一帮的阿毛给冲上去打晕撂倒了，并甩开铁棍捡起了鸡冠头的砍刀，继续紧追我们老大。”
“然后呢，你继续讲。”
“这个行为把我搞懵了，所以脚步降了些，落得有些远了，但我还是看到了关键场景。”
“我看见老大紧急间躲进了一个向内开着门的办公室，接着东少也跟了进去，继而传出一声惨叫。”
“我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了办公室对面的一个房间，露头往对面看，就见办公室里东少站在老大背后，正将一个刀子从老大背上拔出，并且将老大慢慢放倒。”
“而且大概是怕血喷出来到他身上，他还用一条血毛巾压在后背伤口周围，堵在刀上，将刀慢慢抽了出来。”
“老大虽然倒在了地上，但是还有部分挣扎动作，东少就开始制止，这样过了好大一会儿，确认了老大不再能动弹后，他才提着那把刀出来，我赶紧把头缩下去，心嘭嘭直跳。”
“我绝没想到，老大会被杀死，而对方竟然敢于杀人！”
“我本来想等东少彻底离开后再从屋子里出来，哪想到不知什么原因东少撒腿就往原路方位跑，还很快把刀抛掉了。”
“我当时耳朵发懵，步伐麻木，从藏身的屋子里出来，来到了对面的办公室前头。”
“老大已经彻底不动了，而且双目睁大，死不瞑目，我没敢进去，神智渐渐恢复清醒，脑子有了活动。”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马上返回殴斗的地方，然后对双方告知老大被东少杀死的事，哪里想耳边竟听到隐约的警笛声。”
“我这才想清楚东少忽然撒腿就跑是怎么回事，估计他也是听到声音了，我心一慌，就打消了原有的打算，决定先逃走再说，正想挪步，忽然看到老大尸体背部下方有一块白色，灵机一动将尸体上半身抬了一下，发现竟是东少那条用来临时防血的毛巾！”
“我明白了，是东少后面忙于制止老大的挣扎，而把道具忘了，于是我又把血毛巾带上，由最近的东门坐我自己的车逃走了……”
竟然是这样？！
“那条血毛巾呢？”
“我后面会想办法交给你们。”
“小七，我劝你亲自到分局去一趟，正式陈述事实，做个笔录，以彻底撇清你的嫌疑。”
小七却说：“我可不想去，你们都把我通缉了。”
洛静解释：“那只是需要你回来作证，我们需要目击者和杀人过程的关键证词。”
“不，”小七坚定地说，“我不信任你们，而且我要找到东少，好为我们老大报仇！”
“不要做傻事！”
“我要挂了……”
咔，联络中断。
洛静很果断，马上转头问：“信号还在么？”
负责监视信号的方乐点头，说：“地点一直没有明显变动过。”
“那就好……距离还有多远？”
回答的是司机，其说：“很快就到。”
一阵车轮摩擦地面的尖叫声后，面包车停在一处街头，方乐说：“信号点在地图正中心，应该就是这附近了。”
洛静马上吩咐车上随同的警察：“记住，下车后看见小七除非实在可保障顺利抓人，否则不要马上动手，用无线通讯耳机召唤同伴，至于枪械，不到万不得已也别动用。”
所有人都说：“是！”
接着警花对方乐严令：“你留在车上，不要下来！”
这次连小韩和司机都随着下去找人了，只剩方乐一个。
大作家初始还耐得住寂寞，但很快受不住了。
他依据直觉判断，捉捕这次的嫌犯不会有什么危险性。
于是拉开拉门下了车子。
站在地面，他四面张望，发现这是一处街头，不算繁华，但往来的人也不算少，毕竟现在才入夜没多久。
他还能看见同来的警察散布在四周正对人流辨识。
方乐忽然发现，自己还拿着洛静的手机，手机上依旧显示着信号，而那信号地点依旧处在正中心半分未动。
咦？
他突想，严格来说，车子停下的地点，或说自己站立着的附近，应该就是小七打电话的发信点啊？怎么没看见人呢？
方乐左右移动了一段距离，看见不远处有个巷子……更准确说，不是巷子，而是两个商店建筑之间的一个很短的缝隙，这缝隙被旁边的饭店之类利用，成了放置垃圾桶的地方，即便站在入口都能闻到馊味。
这里头几乎一目了然，是不可能藏人的。
然而方乐鬼使神差走了进去，捏着鼻子。
为了视线方便，还开了手机电筒。
然后他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必须告知警花……介于洛静手机就在自己这儿，他于是打给小韩：“喂，小飞么，目标找没找到……没找到？我想不必找了，你把你师姐他们都叫回来吧，就是车旁边……”
几分钟后，洛静和小韩抵达了现场，钻进了气味儿熏人的巷子里。
方乐手指一个垃圾桶旁边，说：“我们被那个小七骗了，对方使用了小花招，你们看这个……”
方乐所指的地面有个黑色塑料袋子，袋子口开着，里头有两部未锁屏状态的手机，手机下面还有个白色毛巾，毛巾上有部分已近黑色的污渍。
大作家讲解说：“还记得前面莎莎宾馆姚丽死亡案时我对她情夫许韬可能犯案时的推断吧，这个小七估计就是利用了那一套，在这里放了两部手机，都开扩音器，并用第三部给其中一部打电话，间接跟我们联通，而我们一直追踪的只是剩下那部手机的信号，因为一直被丢在这个地点，所以信号一直没动过……看来这小子够聪明。”
或者正好看过他发表的那部小说。
小韩吃惊说：“用了三部……他手机不少啊。”
方乐吐槽：“都是偷的呗。”
洛静戴上手套，捡起其中一部手机，稍微浏览了下，说：“这一部正是前面被窃的那名女机主的。”
那么袋子底部的血毛巾……
洛静即刻吩咐：“小飞，去车里取三个物证袋来，分别将手机和血毛巾封装起来，尤其血毛巾，会是我们后面办案的物证，不可以有失。”
“哦。”小韩蹬蹬蹬跑向车子……
物证被分别包起来后，洛静吩咐收队，众人坐车连夜赶回西沙分局。
途中洛静问方乐：“对于小七的这个供述，你怎么看？”
方乐先提要求：“我想听一遍录音。”
“没问题……”
又听了一遍小七的供述后，方乐摇头说：“我听不出明显破绽，倒不如说符合细节事实的地方很多，尤其是他说的关于蔡龙昌的被害过程，并没有简单说蔡龙昌被刀刺伤然后死亡，而是说慢慢放倒又用毛巾堵住伤口防止血液喷溅，外加制止了蔡龙昌的部分挣扎，这实际上会耗费掉一段时间，正好能对上我们前面推测的由报警到警方抵达之间的那十分钟。”
毕竟与命案直接关联的三人都是在警方抵达的前一刻临时逃脱的，要是蔡龙昌被果断刺死凶手又马上混入殴斗人群里浑水摸鱼，可能就因为打斗声听不见警笛而被一锅端了，或者杀人后直接逃走，那么警方也不可能看到摩托车的逃脱。
“而且，”方乐指向身前最大的那个物证袋，“这血毛巾就是个最直接物证啊，只要证实毛巾上的血是死者的，毛巾又是东少的，或者上头有东少的汗液成分，那么小七的供词就会可信许多。”
小韩担忧说：“可现在东少在逃，我们怎么证实毛巾是他的啊？”
方乐说：“很简单啊，找人问呗……”
一回到西沙分局，洛静就果断命令夜审，先后提审白虎堂在押的十几人，大多数人都证实照片里那个稍微女性化的白色毛巾是属于东少的，因为那个“老白脸”时常带着这条毛巾，好随时装模作样。
剩下的，就是等明天对毛巾上的血液或汗渍鉴定了……
警方思路清晰着的时候，那间地下室里，两个在逃的人却心里不平静着。
两人各自一张小床，背对着睡下了。
地下室里的灯则关着。
这种时间点，他们没有熬夜的资本，必须休息好，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故。
想是这么想，可胡丽琴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
她从声音判断，另一端靠墙床铺上的东少也没睡着。
她问：“阿东，没睡么？”
东少实话实说：“没睡，琴姐。”
然后空气中一阵沉默。
犹豫了一下，胡丽琴忽说：“我总觉得，那天开始的事情很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了？”东少的口吻忽有些紧张。
“都很奇怪，蔡龙昌怎么可能设计那种局，临时逃脱……而且你说这几天街面上都有警察搜捕的动静，难道真的是来抓我们的？可按照常规，那次打架并没在人群里，影响不大，警察为什么会紧咬着我们不放？是不是那之后发生了什么，而我还不知道呢？”
“您想多了，琴姐……可能他们觉得是把我们都抓起来是大功一件吧，条子都这样。”
东少尽量解释。
但胡丽琴并不满意，忽下决定，说：“明天我亲自上街去看看情况！”
东少立马急了，从床上坐起来，说：“琴姐，不可以呀，条子绝对在盯着您呢！”
胡丽琴反问：“你不是也外出了一趟，什么事都没发生么？”
“呃……”东少一时想不出来怎么劝说，只好退而求其次，说：“琴姐您不是不能出去，我的意思是您得换个装扮，再在天黑之后出去。”
的确，自己的杀马特形象太显眼了。
胡丽琴只好说：“好吧，明天我换个打扮外出……但不能在夜晚，晚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胡丽琴一旦有了决断，东少知道自己能劝说的就有限了，只好顺从，心头忧惧中又躺回了床上……
第二天，西沙分局。
实验室证实毛巾上的血液就是死者蔡龙昌的，毛巾上有些汗渍，也排除了在押的那些帮会成员。
这样一来，东少杀人的可能性增加。
小韩建议：“师姐，那我们的通缉令是不是该改变一下啊，只通缉东少，对另外两人口吻换成传唤到案，或者直接先去掉名单。”
方乐也点头：“小飞说得对，我觉得这能增加小七以及那个胡丽琴主动投案的几率。”
洛静想了想，摇头说：“先不要改了，我们的通缉令用词本来就模糊，而且目前还不能完全肯定小七证词的真实性，必须按规则来。”
好吧，规矩就是规矩。
但是，方乐想，先不说小七，剩下那两个人要真的有心躲藏，警方真的能找到么……
终于到了白天，胡丽琴打扮一新……准确说是去掉了那身杀马特打扮，换上了普通衣服，改了改发型，以本貌示人。
这样从表面看只是个寻常的接近中年的女子。
但是上位形成的气质依旧还保留着。
在地面房间内，东少又忍不住问了最后一句：“琴姐，您真的要这个时候出去么？”
“当然。”胡丽琴简单点头。
“那我陪您一起出去。”东少自告奋勇。
胡丽琴却否定了，说：“不行，你必须留下，我们不能一同出事，要是我被抓了，青龙堂的基业还要靠你呢，这样我被关一段时间出来后也不至于完全要从头开始。”
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谁知道，也不知是天助东少，还是有什么人用了什么手段，在胡丽琴即将出门的时候，房间外街头忽有警车的鸣笛声。
这让胡丽琴立马停止了拉开门的动作，返身快步来到房间窗户前，拉开窗帘缝隙向外看，就见外头街道上呼啸而过三辆巡逻的警车，并非火警之类。
她心头当即咯噔一声。
而身后东少赶紧说：“啊，琴姐，不好，街面上有警察的行动了，我看暂时不要出去了，现在不安全。”
胡丽琴待了一会儿，说：“好吧。”
她暂时打消了外出的念头。
东少仿佛怕胡丽琴再改变主意，赶紧吩咐在旁边的房东：“你去那个熟食铺再买一次熟食，记得跟我上次一样，琴姐要吃……顺便探听一下警车出行怎么回事。”
这明显有讨好之意。
房东应声外出。
十几分钟后，房东提着提个大袋子回来，并把袋子交给了东少，还解释了警报的原因：据说是某地出了集体事件，警方赶着去救场。
原来如此。
疑惑解除，东少请胡丽琴回到地下室去吃东西，这是怕突然有人来拜访或调查现场不好清理。
地下室里吃东西的过程中，胡丽琴一直没有主动说话，明显有心事，只有东少屡次劝她吃什么的时候才有个反应。
两人吃饱以后，东少看见胡丽琴手上沾了熟食的油渍，忙巴结地说：“琴姐，您手上有油，用我的毛巾擦一擦吧……”
说着东少依习惯去摸一边的口袋，却摸了个空，想到什么，脸色刷的一变。
胡丽琴感觉到他的异常，问：“怎么了？”
东少尴尬说：“毛巾好像掉在哪个地方了，这样，我去找房东要一条。”
说完东少不待胡丽琴接话就返身出了地下室，好一会儿返回来，拿着一条清水沾湿了的毛巾，殷勤递给胡丽琴。
胡丽琴沉默中缓缓擦着手，忽然开口：“阿东，你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我？”
东少干笑一声：“琴姐，我能瞒您什么？”
“真的没有瞒我？”
胡丽琴视线向前，盯紧着东少。
果然不愧是当老大的，东少瞬间觉得自己就像身上爬满了酷刑逼供用的虫子，浑身不自在，他避开视线，勉强说：“真的，琴姐，我哪儿能瞒您呢，您又不是不了解我，我、我对您……”
“算了，没瞒就好。”
胡丽琴打断了心腹智囊后头的话，躺到了床上，说：“我要休息一会儿。”
东少没敢打扰，收拾食物残渣，动作放得很轻。
不久东少拿着东西离开地下室，胡丽琴忽从床上翻身坐起，下地跟踪到了地下室门口，贴着门听到了东少和房东的对话片断。
房东：“……真的要这么做么？”
东少：“这样最好，千万不能让琴姐知道那东西。”
房东：“可那么干不危险么？”
东少：“笨蛋，你不会晚上去，再打扮打扮啊……反正我知道琴姐，明天她肯定又要要求外出的，不能耽搁啊……”
胡丽琴回到了床上，心脑里云起风生。
她知道了，阿东果然是有事情瞒着她，而且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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