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心中事
话音刚落,扶柳发现自己的泪不知何时已经落了下来,她再次扭过头不敢看张伯啸。
“难道还会有假吗?”张伯啸神情不变,他坐在原处,看着扶柳的逃避,他知道此时应该将人揽入怀中好生安慰,可他却不愿意在成亲之前做出轻薄之举。
他只是不紧不慢说着自己的安排:“我无父无母,族中也没有什么亲近的长辈,我已经告诉老师,请他出面,三书六礼,娶你进门。”
“扶柳,我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
好不容易忍下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扶柳泣不成声。
张伯啸从来都不会说什么情话,不会许下实现不了的承诺,她一开始就知道。
他们二人之间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日久生情,扶柳对张伯啸的喜欢源于他张伯啸不同于普通男子的端正,他看着她就是全神贯注地看着,而非脑中遐思床榻之事。
半生颠簸,扶柳也希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她的命太苦,早早成了奢望。直到遇到张伯啸,她才知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男子,让她从心底折服。
对张伯啸而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他为人端正,骨子里却透着清高,他平等地看着所有人,直到遇到扶柳,左心房某一处突然变得柔软。
或许从初见时的怜惜,他对扶柳便有了奇怪的关注。
之后的事情,似乎是水到渠成,明明张伯啸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却习惯性依赖扶柳。扶柳察觉到不对时想要逃避,一连几日见不到人,他却想得厉害。
明明早已下定决心,以天下百姓万民为己任,可如果扶柳与他站在对面,他也会犹豫。
扶柳的身份,张伯啸甚至比她自己还清楚,她何时被卖进青楼,中间又几次倒手,而这些不是他退缩的理由,只会让他更加心疼这个可怜的女子。
张伯啸很小就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远远不如一群人重要,如果为了全局考虑,牺牲一个人也是值得的。
可扶柳不在其中,事到如今,张伯啸终于能坦然说出这句话,曾经雄心壮志心怀天下的张伯啸早已消失,如今站在扶柳面前的是独属于她的郎君。
本是两人私事,可身份的不同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贵贱不婚,如果早在平江府开始遮掩扶柳的身份,那一切都将完全不同,可他太笨,不曾发现那些藏于心底的情意,到了汴京,这些都来不及了。
已经晚了这么久,张伯啸不想再晚,他突然想到了魏修,他对那个女子的偏爱从不遮掩,先前也会不明白,如今终于懂得了他的急切。
他的心爱之人,他不想让他受任何委屈,妻者,齐也,从前不曾想过男女之情,可遇到扶柳后,张伯啸心中的妻子从来都只有她一个。
“可是,可是……”扶柳猛地站起身,却不是靠近张伯啸,而是走了两步。
张伯啸的肯定并不能完全抹去扶柳的害怕,世间众人少有自由,张伯啸也是人,他也如此。
对于张伯啸而言,他想要为这世间百姓多做一些事,若是因此丢了官,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能做什么呢?
她不能这么自私,他本该名留青史,不该只留下和她的丑闻。
扶柳看着张伯啸手忙脚乱,轻柔地帮她擦泪,心中慌乱也被一一抚平,内心深处的想法越发坚定。
“大人。”扶柳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他的眼中满眼都是她,这样的温柔从来都是只对她一人,是不是这双温柔的眸子使得她失去了理智,只想沉溺其中。
“我心悦你。”扶柳开口时没有想到自己会这般说话,话一出口脸便红得厉害,她本能地想要转身,又看到张伯啸的面上闪过莫大的欢喜,她强迫自己停下,想多看看他,想让张伯啸知道,她也深深喜欢着他,甚至比他想象的更为深情。
被心爱的女子表白,饶是张伯啸也难忍动容,可他依旧不曾失礼,他努力压下激动,轻轻颔首:“我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晨起的清茶,子时的羹汤,哪怕是扶柳刻意避嫌的那些天,张伯啸都不曾受过一分怠慢。
如果不是扶柳对他多有关注,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日子,他早已离不开她。张伯啸甚至想要告诉扶柳,早在她的情意被发现之前,他就心悦于她。
“您知道。”听到张伯啸的声音,扶柳并不意外,喜欢一个人就算不说出来也总会从其他地方表现出来,张伯啸这么一个聪明人,如何看不出来呢。
可这样一个聪明人,为何偏偏要走那条最难的路?
“这世间男女之事,哪有处处让人满意的呢?”扶柳到底还是挪开了眼睛,在张伯啸的注视下她根本无法撒谎。
“大人,你我之间本就是白云与污泥的区别,能陪在您身边,我已觉得三生有幸,至于其他,我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求您给我。
“可我不想委屈你!”张伯啸听出了扶柳的话外音。流言蜚语仿佛利刃,张伯啸不过被说几句被美色迷了眼睛,扶柳却要被人翻出从前的旧账,从一开始就是众人唾骂的对象。
张伯啸想要保护她,可他的偏爱只会让人越发疯狂。
“我不觉得委屈!”扶柳掷地有声,她的心也豁然开朗,是啊,这世间男女相爱,为何总要拘泥于世俗的男婚女嫁,若他们二人不缔结连理,他们便不能一生相伴吗?
这世上多得是形同陌路的夫妻,为何不能多一双如胶似漆的‘陌生人’!
“可是……”张伯啸不明白扶柳的抗拒,却明白扶柳真心爱着他,如今愿意藏于背后也是不想他再受到轻视。
这样的扶柳,他怎么能不珍惜呢?
“真是好一对有情人啊!”院外突然有人拍掌,使得张伯啸神色一变,将扶柳护在身后,这才看向不远处的黑衣人。
黑衣人虽然蒙着脸,张伯啸却一眼认出,正是从前的同僚。
“骆文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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