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难抉择
京中并非没有聪明人,他们敏感察觉到江南不太对劲,奈何官家和太子都是一片合乐,既然天家父子都不在乎,他们这些臣子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这天下不是他们的,改朝换代他们照样能够为官,倒是皇家,定会被灭族。
深夜,子时已过,皇城渐渐变得昏暗,唯有最中间的宫殿灯火通明,若是常被官家召来的重臣看到这一幕少不得心存疑虑,往日官家身边就有护卫十位,如今竟然翻了数倍,几乎要将寝殿层层包围。
外侧满是护卫,却无一人开口,使得寝殿深处压抑的咳嗽声越发明显。
“官家切勿动怒。”正在探脉的御医闻声抬头,只见官家将一张密折丢在地上,胸前起伏不定,而脉象更是一团乱麻。
寝殿内只有压抑的咳嗽声,然后便是常常叹息,官家摆摆手,御医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看到官家比往年瘦了许多的身子骨,可帝王之尊哪里容得下普通人的窥探,官家都不需要动作,甚至也不需要看他一眼,只要气声一变,就立即有人取他性命。
外面是近百人的护卫,可这寝殿内也藏着不少高手,这些人只听命于官家,甚至在官场之上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他们跟在官家身旁,如影随形。
“臣告退。”御医咽下劝谏的话,手脚麻利收拾好药箱,说上两句注意身体的客气话飞快离开。
夜色茫茫,御医越走越快,直到回到家才发现冷汗浸湿了衣服,而他竟无半分察觉。
寝殿内,官家打开方才咳嗽时掩嘴的巾帕,上面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可他依旧将巾帕丢在地上,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不远处的香炉中就有明火一闪而过。
他不曾咳血,御医诊断也只是让他不要动怒不要劳累,自会长命百岁。
百岁?有这样两个儿子,官家只恨自己死得不够早,不然也不用在这首诗烂摊子。
官家自认为是个不错的帝王,与民更始,吏政清明,虽然也有不足,但绝对算得上一个好皇帝,他也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大错事,可为什么上天待他不公,子嗣艰难,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孩子小的时候,官家满心满眼都是对孩子好,太子有的,裕王就要有,裕王想要的,不管太子喜不喜欢,都会给他备上一份,官家自认为做得不错,可哪曾想一开始就错了。
上下尊卑从来是冷酷无情的,尤其是天家,一个为君,另一个自然只能为臣。官家明白之后企图改变,不曾想太晚了。
如今闹得兄弟两个反目成仇,他这个昔日最疼爱孩子的父皇也变得两面不是人。
可皇帝怎么会出错呢,所以错得只有太子和裕王,是他们兄弟二人不懂得官家的苦心付出,只知道一味争夺,不懂兄弟谦卑……官家越想越气,可气到最后只有无奈。
谁让他只有这两个儿子,他也不想把江山交到别的子侄手里,一拖再拖,如今的局面已然不允许官家保下两个儿子。
官家最后决定保下太子,因为东宫早定,太子也有了后代,良娣杨宝仪也算有点祥瑞的意思,那场重病之后,官家的天平早已彻底偏向太子。
官家知道裕王的性子,如果扭捏反倒不妙,所以他决定用雷霆手段,纵然吴贵妃重病在身求情,他也置之不理,他想要裕王明白尊卑已定。
可是他没想到裕王竟然这么大胆,他竟然勾结外人,甚至签下了兄弟条款,大言不惭说什么南北双王。
耻辱,他怎么会有这种儿子,为什么从前血气方刚、不可一世的裕王会在信中那般屈辱俯首,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此时,官家更心痛于儿子的变化,反而对江南百姓的遭遇视而不见,和那些平民百姓相比,他的儿子裕王殿下才是天底下第一可怜人。
官家也恨,恨裕王不争气,若他像原来计划那般率兵攻入汴京,官家下令绞杀之时或许会不舍,却也觉得这孩子只是生错了时候,唯余叹息,可如今的裕王勾结倭人,将大片土地拱手相让,这无异于玩火自焚,也终于惹怒了官家。
“去,把裕王带来,朕要见他。”床榻之上的官家始终不曾合眼,低声吩咐道。
角落处的窗户似乎被风吹动了一下,却没有留下半分痕迹,半个时辰后,有人在黑暗之中答话:“主子,裕王不在。”
床幔突然展开,官家看着不远处的黑衣人道:“什么叫人不在。”
“裕王府中其他人都还在,只是裕王殿下一个人失踪了。”
听完黑衣人的话,官家笑了一下:“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裕王府上众人什么反应。”
“他们似乎也没发现裕王消失了,只是以为裕王在静养,不见外人,就连裕王妃都不清楚。”
裕王妃……先前裕王不能进宫,裕王妃在后宫之中尽孝,倒为吴贵妃撑起了脸面,对于裕王妃的做法,官家很是满意。
尽管要冷落裕王,可他对吴贵妃不是没有情,他们二人相伴多年,曾经的恩爱时光依旧历历在目,只是有太多事情会凌驾于情爱之上,而被牺牲和可惜的,往往都是女子。
官家如此,他的儿子也是如此。
“没人知道?可一个活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他定然还在汴京!”官家已然下了定论,寝殿内众人也不会反驳他的话,只是有人提醒道:“可要动用全部人手?”这句话意思是是否要将裕王的事情公之于众,好让众人警醒。
“不用,你们暗中搜查,不要打草惊蛇,京中一切如常。”官家有心要给裕王一个教训,却不想讲事情闹大,免得自己脸上不好看。
他倒要看看,一个能像倭人俯首的窝囊废,难不成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属下是担心江南太乱,影响汴京。”京中人员复杂,多是王公贵族,若是被裕王暗中勾结,这样的后果实在严重,他们进言恳切,奈何官家听不进去。
“在他逃出汴京前,外面不会有任何事情。”官家十分自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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