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心妄想
春晓曾觉得她很能吃苦,为了目标,她可以忍受魏修对她的任何无礼要求。
她会演戏,她也可以虚与委蛇,这个过程很漫长也没关系,她只求一朝遂愿。
可她没有想到魏修会在净心和了空面前摆出这般亲昵姿态,而她甚至不能躲开。
了空还是个孩子,魏修他怎么能这样?
苦苦支撑的形象一朝崩塌,春晓仿佛被人剥去了所有伪装,整个人站在那处被人审视,而那些人正是她真心相待的人。
她不敢低头再看了空,只能开口恳求魏修。
反正她已经求了他太多次,再多一次又有何妨?
春晓的声音柔弱非常,满是惶恐,魏修听得一清二楚,他下意识扯动嘴角,想要露出满意姿态,可却没有半分喜悦,相反,他的心有些疼。
魏修很清楚春晓为人,他知道这女人柔软面容之下有什么样的心,百折不挠也不为过。过刚易折,魏修总想摘得她的心。
他宠爱她嘉奖她,又厌恶她惩罚她,点点滴滴,想要春晓变成他喜欢的模样。春晓从不曾配合,魏修的那些手段,春晓从来都是表面屈服,心中永远都在想着逃跑。
魏修不是不知道,他甚至觉得有趣。
一个小丫鬟,她当真觉得能从他手中逃出去吗?
魏修仿佛看戏一般,享受着春晓的温柔小意,看着她渐渐为自己蒙上一层虚无面纱,看着他对自己诉说情意,多么真实啊,如果不是他掠取香唇时,春晓总是紧闭的双眼,怕是谨慎如他也要深深陷入。
可她还是逃了。
魏修一位她会将全部心神都放在自己身上,渴望用情锁住他,就如同戏中所说,男子会为了女子放弃高官厚禄,只求神仙伴侣。
直到春晓一杯迷酒迷晕了他,魏修才知错得离谱。
春晓的确将绝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他身上,可那一分上心就足够将其他人耍得团团转。
春晓走后,魏修亲自审问别院下人,那时他才知道春晓布局已久。
这样聪明的女子,他还能从何处寻来?
春晓跑了,魏修自然生气,更多的是恼恨于下人的疏忽,却赞叹春晓的谋定后动。
她先前不过是个粗识文墨的丫鬟,如今这等玲珑心,难不成生而有之?
春晓不会知道,若她和其他丫鬟一样,魏修根本不会动心,也不会明白魏修见多了聪明女子,可那些人总被情爱所困,魏修只觉蠢笨。
他要的就是不将世俗之见放在心上的春晓,要的就是这份不屈。
这样的女子不是娇花,只能束之高阁,细细抚慰。她是雄鹰,生来就要飞向天际,不求富贵,不求名利,高飞就是她的目的。
偏偏遇到了他魏修,他就喜欢驯鹰,桀骜不羁又如何,最后依旧温柔似水。想来也是春晓倒霉。
也是春晓倒霉,魏修看中的人,从没有轻易放手的道理。
春晓声声恳求,是魏修从前常见的柔软,可他觉得春晓做起来有别样美感。
是那双眼睛中透露的不甘?还是身体颤抖的不屈?
心只疼了一瞬,魏修根本不放在心上,却还是松了手:“三娘所求,我自当答应。”他松了手,回归平日冷静:“我在马车上等你。”
魏修走得干净利落,春晓只能看着他走至马车跟前,随从跪下弯起腰背,任由魏修踩踏。
春晓再不敢看,转过头时带上笑:“我该走了。”
净心无言施礼,一旁的了空不放弃道:“常…薛施主,你还会回来吗?”
孩子的话没几个大人会放在心上,时常有哄骗的话,为了不让小孩子伤心。
春晓觉得自己也该骗骗了空,告诉他将来某一天,她会回来找他,尝尝他做得圆贝。
“不会。”话一出口,春晓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可了空听得清楚,好不容易停下的泪再次蓄满眼眶,他强忍着不落下,不想让春晓将他当成一个孩子。
“小僧知道了。”了空双手合十,像是他初次见到春晓那日一般:“愿施主平安。”
净心带着了空离开,不曾回头,因为了空的泪早在转身之际就猛地落下,净心问他要不要再看一眼春晓。
了空却说得认真:“不要。”
“不能惹得常施主哭。”二人朝夕相处,纵然是个孩子,了空也能察觉到春晓内心柔软至极。
如今她离开,那人说是她的夫君,却不见春晓脸上有半点欢颜。
他们真的是夫妻吗?女子成亲后为什么要听夫君的?了空没有问出口,因为不会有人回答他。
没关系。转弯后再也看不到春晓一行人的了空终于抬手擦泪,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你会知道的。
等他长大,他定会下山,求一个答案。
直到再也看不到净心和了空身影,春晓才转身准备上车。
魏修随从赶紧跪下,好让春晓上车,春晓却止步不前,先前她曾有不少下人伺候,可她从未这般,以人为踏。随从或许做惯了差事,可春晓却接受不了自己踩上人的脊背。
“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呢?”魏修方才便听到净心和了空离开,却迟迟不见春晓过来,他拉开车帘,就见春晓站在那处,表情忧伤。
似乎比她被魏修抓到时还要难受。
“呵。”魏修轻哼一声,瞬间明白了春晓想法。她定是觉得踩在随从身上,这对随从是莫大屈辱。
“就算是奴仆,也是人,岂能和牛马物件相提并论?”
这是春晓曾经说过的话,那时她依旧别扭,不习惯做主子,却愿意为了跪下擦地的下人向魏修开口。
她是奴籍,想来也受过不少苦,为何总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春晓还是个可以买卖的妾室时她就敢为下人开口,若是等她再厉害些,怕不是要为天下人鸣不平?
荒谬。
魏修曾想告诉她,有的人是人,可有的人不是,甚至连牛马都算不上。
灾荒之年,一个馒头能换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可一头牛却要十斤粮食。
人何等轻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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