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故人声
具体有多少银子,夫妻二人都没空数,他们着急回家,不是怕走夜路,而是出城晚了就得被查户帖。
回家的路并不近,彭五郎和钱六娘又是在夜间行走,身心俱疲,直到看到山林中的昏黄灯光,他们心下一松,再次加快脚步。
春晓也没睡,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捏紧了右臂中的匕首,直至听到钱娘子敲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人进屋,彭五郎和钱六娘顾不得歇息,当即便把怀中金银掏出来,十分着急道:“便是这些。”
春晓并未扭捏,直接接下,只一眼她便能大致分辨出有多少,大概是百两出头的模样,竟然比她想象中更多些。
春晓问道此事时,彭五郎和钱六娘对视一笑:“妹子先前教我们买新衣,后来……”
春晓听得一笑,随后推出去六十两银子:“彭大哥,钱嫂子你们辛苦了,这里是五十两。”
彭五郎闻言一顿:“傜役三十两,买田只需二十两银子,妹子给多了。”钱六娘也是如此说道,还要将金银推过去。
春晓摇摇头:“不是这么算的。”
“落户之事本就是我提起的,钱自然是由我出,至于田的事情,我不会耕种倒不如将钱给彭大哥,买些田一起种,剩下的则是置办新家。”
“宅院昂贵,咱们一时半会买不起,但也得租上一套,你们觉得呢?”
钱六娘想说些什么,眼泪却先留了下来,她是个坚强的女子,极少落泪,尤其是因为生活中的苦难,可如今这并非苦难,而是有些幸福的未来。
这太过美好,像是在梦中。
彭五郎和她一样不曾说话,春晓见两个老实人不接话,只得继续道:“况且,我来路不明,得你们收容,日后又要和你们同一个户帖,若我是什么逃犯,也会牵连到你们……”春晓所言不差,来到此处好几天,他们虽然决定以兄妹相称,可春晓从未告诉过他们自己的名字,也不曾说起自己的来历,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愿意带着他一起入籍。
这其中钱的分量的确不少,但也不能掩盖彭五郎和钱六娘的心善。
春晓还想再说些什么,钱六娘一把抹去眼泪:“妹子你这说得是什么话?”
“妹子明明与我们一直在一处,只是不爱出门,如今要入籍这才出来走动。”钱六娘脸上绽放出奇异色彩:“我们呐,和以前再不一样了。”
“都能好好活着。”
春晓自然听出了钱六娘言语中的维护和开解,她也笑道:“嫂嫂说得对,我们与以往再不一样了。”
夜谈之后,春晓和彭家人越发亲密起来,直到外出入籍的彭五郎归来,神色不对。
“陈留县衙说是要人过去才肯上籍。”彭五郎从前根本没听到这样的规矩,谁料让他们给撞上了。
“陈留?”春晓想起来那是汴京下最大一个县城,仅从陈留知县为正五品便能看出来,沉思间,春晓注意到钱六娘担心的看着自己,似乎在为她出去发愁。
就像膝盖处的兔毛护膝一样,让人心里暖暖的,春晓轻轻一笑:“嫂嫂别担心,我自有主意。”
“县衙要我们去,那我们就去,索性家里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咱们明日便搬出去。”
钱六娘听完依旧担心,张嘴便要说什么,春晓又笑:“嫂嫂明日看到便知。”
晚间钱六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既是因为搬家兴奋,也担心春晓的事情,听到彭五郎打呼噜极为响亮,钱六娘拍了拍他:“你小声些,妹子和雪娘在睡呢!”
彭五郎今日走了不少路,累的不行,被钱六娘提醒也是迷迷糊糊,不过放低了声音。
钱六娘忍不住问道:“你说妹子明天要怎么去县衙呢?”她声音极低,几乎凑在彭五郎耳边。
彭五郎几乎要睡过去:“我不知道,但她是个厉害的人,也用不着咱俩操心。”
好像也是?钱六娘恍然大悟,他们也不能为春晓做些什么,倒不如想想明日做些什么饭好了。
晨起,钱六娘揉了揉眼睛,嘴巴慢慢张大:“你,你的脸!”
彭五郎听到尖叫,赶紧跑来,随即和钱六娘一样的反应,昨夜还是仙子一般的容貌,怎么今日像是被热水泼了一遍般,让人不忍直视。
春晓一笑:“无事,只是用了些白蜡和胭脂。”因为原材料不够,春晓并未铺满全脸,但也遮掩了眼睛鼻子嘴巴,力图遮掉所有能认出她的一切,如果魏修真能通过后脑勺认出她,春晓就自认倒霉。
“原来如此。”彭五郎和钱六娘都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再看春晓。
春晓继续道:“等下我便是脸伤腿瘸,日后不爱出门。”
这话一出,彭五郎和钱六娘都明白过来,不过问太多,也不敢直视春晓,匆匆收拾东西。
春晓见状也不意外,她是故意做出震撼效果的,因为材料粗糙经不起细看,必须得让人一眼就感到不适,这才能让人不多看。
山林中的宅子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钱六娘也明白,只是舍不得走,她已在此处待了许久,直到彭五郎催促,这才拿着包袱快步离开。
几人这次没走太多路,直接坐了渡口的快船,一路到了陈留县。
“官人,这便是小人家眷。”彭五郎指着身后众人:“娘子钱氏,小女雪娘。”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妹妹,彭七。”
被喊做官人的乃是陈留县的衙役,他随意看了一眼:“行了,彭五是吧?”他随意在纸上勾勒一下:“有妻钱氏,有女雪娘,有妹彭七。”
“对。”彭五郎大喜过望,上前递了半角银子。
衙役收了钱更好说话:“来来来,我看看都什么模样。”
彭五郎面露难色,春晓却挺坦然,将头上裹着的麻布取下,衙役抬头望去,吓了一跳,张嘴想说什么,见春晓瑟缩躲在彭五郎身后,到底没开口,只在纸上写下:彭七娘,面伤疤。
等户帖做好,彭五郎便于此处等待,谁料衙役一会小跑着过来,招呼他们:“快来,大人要见你们。”
春晓皱眉:不过隐户入籍,为何会惊动知县?
在衙役催促下,春晓一行人到底去了另一处庭院,春晓刚刚踏进去便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
“大人,天气虽有转暖,您也得注意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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