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所谓的惊喜
阮露白伸手去接，余光却瞥见他左手的虎口下面一点靠近手腕的位置，有一处浅浅的伤口。
虽然看样子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如今只留下了极淡的痕迹，她却还是第一眼便辨认出来，那是一处咬痕。
思绪被牵扯到很久远的以前，阮露白盯着他还没有收回去的手，轻声问道：“你这个伤口？”
晏时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放下筷子。习惯性地碰了碰那一处伤口，把掌心朝上不甚在意地说道：“你说这个啊，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伤了。被一个小孩子给咬的，力道不小还化脓了，我恰好又是疤痕体质就留到现在，都已经习惯了。”
徐嘉洲显然也没有想到阮露白会突然问起这个，侧过头来望了她一眼。
阮露白没有意识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抿着唇兀自出神。没有记错的话，当初那个孤儿院里还来不及问名字的小男孩。如今应该也是跟晏时差不多的年纪。而且当初她咬的那一口，跟晏时伤口的位置相差无几。
如果他真的就是当初的那个小男孩，这一切难道又是巧合？会不会又跟那个人有关？
见她突然间沉默，晏时略略扬起眉头，“怎么了吗？我的伤……是有什么问题吗？”
垂在膝上的手忽地被握紧，阮露白稍稍回神，下意识转过头去就看见徐嘉洲朝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徐嘉洲复又转过头去，对晏时说道：“晏医生多虑了，伤口没有问题。只是露露有个多年不见的故人，跟你有个一样位置的伤口。”
闻言，晏时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垂首低笑。
眼中却藏着几分落寞，“这已经是二十多年的事情了，要不是我的疤痕体质估计伤痕也留不到现在。说实话我还是挺想那个咬我的小女孩的，我本来答应要好好保护她的，但是却没有做到。”
徐嘉洲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被自己握在掌心的手轻微的一颤。
即使两人已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她也不可能把她这二十多年之前经历的所有事情告诉他。就算他还托人去查了一部分，但是却不可能没有遗漏。
因此他回答晏时的时候，纯粹就是靠她今天怪异的表现猜的。根本不知道，被他歪打正着，居然真的有这么一个故人。
而这个故人很有可能，便是眼前这个晏时医生。
阮露白沉默了几秒，猛地抬头，正欲说点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骚动。
不多时，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正是带着几个人风风火火往里走来的陆之行。
就快到嗓子眼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阮露白有些疑惑地看向同样一脸懵的陆之行，“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陆之行上前几步，视线在坐着的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一手撑在桌子上，“我还想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呢？我过来抓人的。”而且抓的就是现在坐在你们对面的这个人。
徐嘉洲全程没说话，眼看着陆之行把逮捕令亮了出来。
“晏时先生，现在警方怀疑你与多起案件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这话一出，阮露白和当事人晏时脸色皆是一变。晏时毕竟心理素质高，不过一瞬便又换上了一副柔和的神色，“虽然我不知道这之中有什么误会，但是我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
说着便把衣服整理好，伸出了两只手。
陆之行挑眉看了他一眼，完全没跟他客气，把手铐‘啪嗒’一扣上，“误会不误会查过之后才知道，毕竟现在社会上衣冠禽兽多得是。”
这一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店里其他用餐的顾客，就算有穿警服的刑警守在门口，却依旧还有人站在门口探着头往里面张望。
晏时没反驳陆之行的话，跟在许安的身后往外走去。即使是戴上了手铐，也依旧没有一丝狼狈的模样。
等到一行人出去，包间里面就剩了阮露白徐嘉洲和陆之行三人。
陆之行一屁股在之前晏时的位置上坐下，开门见山道：“还记得我们在桥上带回去的横幅吗？在上面检验出了刚才那个晏时的指纹，虽然只有半个，但是足以辨认出来了。”
顿了几秒，他又抢在阮露白面前开口，“我知道你想说，那个人这么厉害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但是现在事实就是这样子，不管他是真的跟案子有关系，还是被有心人陷害，这都是必不可少的程序。而且，我们找了专业的心理医生看过了，曹美清确实是被人催眠了。所以从她嘴里并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你们可别忘了，那个晏时开的可就是心理诊所，以他的水平催眠一个人不是什么大问题。”
徐嘉洲难得没有发表意见，点点头不置可否。
其实现在他跟阮露白心里想的应该是同一件事情，这一切出现的时间点，实在太过巧合了。
以至于，刚才陆之行带人进来的时候，他甚至没觉得有多惊讶。不过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并且很大的可能这一切出自于那个神秘人之手。
见两人都没说话，陆之行摸了摸后脑勺，打了个哈欠，“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搞得我好像做了多穷凶极恶的事情一样，我记得你们也不是特别熟啊。”
阮露白攥紧微微颤动的指尖，“陆之行，你能不能把晏时的资料给我。”
如果事实真的如她所想，晏时真的是当初孤儿院里的那个孩子。那么他的资料上面一定会有关于领养的记录，事情便一目了然了。
陆之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资料给你是没有问题，但是你怎么会突然对他感兴趣了？”
后知后觉自己情绪有些失控的阮露白抬手摁了摁眉心，“麻烦你了，你晚上回来的时候直接带回公寓吧。他的伤还需要休息。我们得先回去。”
察觉到低气压的陆之行抑制下自己的好奇心，点了点头，“那成，我车在外面，送你们回去。”
——
一进屋，洁癖症患者便已经急着要冲进浴室了。
为了避免腿上的伤口沾水，阮露白只好用了看上去最蠢却又最实用的办法，给徐嘉洲的伤处包上一层保鲜膜。
换做以往，徐嘉洲这时候可能还会有心情，逗阮露白给他擦洗之类的。只是现在着实不太合适，只好搬了张小板凳自己坐着洗。
比起之前没头没脑的乱撞，现在那个人明显加快了的步伐却并没有让徐嘉洲更为慌乱，反而变得更为平静。
做的越多，容易暴露出来的破绽也就越多。
徐嘉洲擦着头发一瘸一拐地从浴室出来，便看到阮露白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发呆，身边四下散落的都是跟那个神秘人相关的东西。照片、信件等等。
面前的电脑上还是一张履历表，名字是晏时。
感觉到脚步声靠近，阮露白怔怔抬头，“我之前没有跟你说过，在被静姨领养之前，我曾经在孤儿院待过几天。”
徐嘉洲抓着毛巾的手一顿，在就近了一条椅子上坐下，“我在你的资料里面看到过。”
即使两人已经是恋人关系，也不可能把所有经历都坦白给对方。而他在调查过来的资料里有看到过这一部分，却并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地方。
阮露白的眼睛定定地看向窗外，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那时候我在孤儿院里被人欺负，是那个小男孩救了我，我咬了他一口，他却说以后会保护我。只是，后来我被静姨领养离开了洛川，便跟他断了联系。”
那是她在遭遇了父母双亡如此大的变故之后，第一次接触到的温暖。所以她一直都记得很清楚，小男孩的样子、他说的话、以及咬痕的位置，都像是刻在而来她的脑海里面一样。
纵使最后他的承诺并没有兑现，但是他那时候的施以援手却是真实存在的。
过去的二十几年之间，阮露白没想过要刻意再去找他，跟那场大火一样，很多东西都被她选择性地留在了记忆里面。她甚至完全没有想到，会有再见到的这一天。
更加没有想到，再见到的这一天，当初那个男孩却被当做嫌疑人逮捕。还是在她的面前。
所有知情者都以为，横幅上面写着的‘惊喜’指的是爆炸以及彩纸。直到看到晏时在自己的面前被带走，阮露白才忽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所谓的惊喜，其实是晏时。
神秘人做事的规律依旧没有改变，事件的中心都是围绕着她的。
他是让她看着，她一直耿耿于怀的当初有恩于自己的人，在她面前被警察带走，背上杀人的嫌疑。
一切的巧合看似太过简单，她在之前的几次见面之中没有被发现的牙印在今天被发现。原本被视为低级错误的指纹残留，却真的就这么发生了。
并且铁证如山。
徐嘉洲微微皱眉，扫了一眼桌上的电脑屏幕。陆之行只怕是已经把电子文档先传给她了，并且事实便跟她所想的那般。
晏时便是当初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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