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人究竟能坏到什么程度
“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要调查一番吗？”陆之行皱起眉头问道。
江凌峰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勾起嘴角瞥了他一眼，“道具房起火之后很快就被扑灭，并没有什么损失。被换的刀也还没来得及伤到人就被发现了，我拿什么去报警？”
他毕竟在这个染缸一样的圈子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这种文字游戏上，自然不会轻易落了下风。
陆之行索性闭嘴，扫了徐嘉洲一眼示意他继续问。
“不知道江先生认识习薇这个人吗？”一张照片随着徐嘉洲的话语落下一并被放到了江凌峰的面前。
正准备把那张海报图片放下的江凌峰，听到徐嘉洲突然的发问，视线落到桌面上习薇的照片上面，一时间竟下意识怔住了几秒。
“听过这个名字，她也是公司之前的签约艺人，不过不在我的手下。”他的声音陡然听起来有几分干涩。
“那件强奸案也是你帮忙善后的？”
“什么强奸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短暂的惊愕之后，江凌峰语气激烈地反驳道。
而边上的陆之行却松了一口气，不出所料上次在案发现场，徐嘉洲所说的江凌峰隐瞒的那部分，应该就是习薇的事情了。
现在江凌峰已经开始慌乱，往往这个时候，他的心理防线就要被攻破了，他们所需要的真相也将会很快呈现在面前。
“你其实是知道顾睿强奸一事的真相的，但是你为了保住顾睿的地位，又或者应该说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前途。所以最后你选择了跟顾睿一起掩盖真相，而你的行为间接导致了习薇的死亡。从得知顾睿死亡的时候，你就猜测是不是因为当初的那件事，有人来为习薇报仇了。案发现场当时的情绪失控也并不是因为顾睿死了，而是因为你当初也是帮凶，你害怕如果杀死顾睿的人真的是为了帮习薇报仇，那么你一定也难逃一死。
当初那些事情毕竟做得隐秘，只要你不主动坦白习薇的事情，警察就不会知道，那么那个为习薇报仇的那个人兴许也找不到你头上来。”
徐嘉洲的语速极快，说完这一大段话他的气息几乎还是没有什么波动，乌黑的眼睛死死盯住脸色发白的江凌峰，像是要把他看穿了一般。
似乎是很满意他的反应，徐嘉洲弯了弯唇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看来有一点我说错了，你做的应该不是帮凶，而是共犯。”
‘共犯’两个字被他说得轻而缓，江凌峰伪装出来的镇定却在这一个瞬间悉数崩塌。
他猛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挥落在了地上，“我能怎么样？这一切都是顾睿那个畜生逼我的，他把人给迷晕了然后一个电话把我叫了过去！那个变态……”
那些回忆让他痛苦不堪，江凌峰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几乎是紧紧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话来，“那个变态……居然让我在他面前侵犯习薇，说那样刺激才比较大，他才能硬的起来。”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从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里远远传来的鸣笛声。
陆之行的眼中满是惊讶，而徐嘉洲只是短短一瞬，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他看向江凌峰，神色平静，“法医检验报告当中并没有发现第三个人的DNA成分。”
江凌峰僵持着半晌没有动，手双臂死死抱住脑袋，“当时……我用的是震动棒，因为怕留下痕迹。”
即使那种时候，他满脑子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后路，听到这里陆之行终于没忍住抬脚狠狠踹翻了面前的茶几。
江凌峰被巨大的声响吓得一颤，僵持着的动作终于松开，揪住头发的手转而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带了几丝哭腔。
“我真的不想……真的不想的啊，我虽然混蛋，但是从来没想过做这么龌龊的事情。可是我没办法拒绝……”
他抬起头来，眼泪已经淌了满脸，“顾睿他威胁我，如果我不照做他就打电话叫别人过来……”这样的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所以在顾睿即将拨出电话的那一瞬间，他冲上前去夺下了手机。
江凌峰怎么都不会想到，他的一念之差，竟是之后那场不幸的开端。
习薇一纸诉状把顾睿给告了，但是鉴于她当时醒来之后江凌峰已经离开，所以习薇完全不知道事情跟他有关。
顾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并没有把他给供了出来。并且还让他尽管放心，他有办法能把事情给摆平。
再之后他就得到了习薇撤诉的消息，一番打听之后才知道，顾睿找人把习薇男朋友给撞了。并且没有留下证据，算是一个无形之中的警告。
他悬着的心还没来得及落下来，习薇却被发现在家中割腕自杀。事情开始朝着一个江凌峰之前从未想到的方向发展。
他成了顾睿的帮凶，间接杀死了习薇。
可他当初的初衷只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而已，他出生农村，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之后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这一步。
一旦顾睿这个人毁了，那么他的一切可能就要重头来过，他之前付出的所有心血也都将白费。
所以江凌峰拼命催眠自己，习薇的死跟自己没有关系。但是没有一点用处，他依旧在每个晚上都梦见鲜血淋漓的习薇来找他索命。
那样的夜晚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从来不敢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生怕别人循着他那一点的不对劲，然后再牵扯出习薇的事情来。
习薇的死没有给顾睿带来太大的影响，他的事业反倒是更加蒸蒸日上，在收获了影帝的桂冠之后，江凌峰作为经纪人更是收获了业界不少的好评。
如潮水般涌来的赞誉和夸奖让他暂时忘记了习薇的事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顾睿被发现死在了自家的别墅里面。
顾睿死的前一晚上，江凌峰还曾经见过他。
他完全不敢想象，那时候凶手是不是就是跟他们共处一室，蛰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面，随时准备着冲上前来将他们碎尸万段。
但是随着案件的一步步侦查，江凌峰发现顾睿的死似乎跟习薇并没有关系。
他能留下一条命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江凌峰来不及再悲痛，很快又从公司选拔了新人接手培训，想让自己的事业再次回到之前的状态。
直到徐嘉洲和陆之行的到来，再度把他制造的假象给打破。
陆之行坐在边上，垂在身边的两只手都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发出‘咔咔’的声响来。
他从警已经有了许多年，见过的大案也不少，却一直都在问自己一个问题。
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到底能坏到什么程度？
可是那些能给他答案的人，却早已经长眠于地下，化为一抔黄土湮灭在了风中。
警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老白他们得到消息之后很快赶了过来。但是习薇和顾睿已死，并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江凌峰跟当初的那件案子有关系。他们只能用妨碍公务的罪名将他暂时关押。
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完之后，江凌峰便呆若木鸡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老白从腰间取了手铐把他铐住往外带。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凌峰的脚步却突然定住，他回过头来望着徐嘉洲。
“我曾经受到过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跟顾睿有关，但是他这个人喜欢疑神疑鬼所有我没有交给他。我放在了办公桌抽屉的最底层，钥匙在电脑主机的上面。”
还没等人走远，陆之行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摸出钥匙打开了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空空荡荡，只放了一张白色的信封。为了不放过任何取得证物的机会，陆之行还是取了白手套戴上，这才把信拿了出来。
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张纸，从报纸上剪切下来的五颜六色背景的字体，最后拼凑成了一句话。
所有侮辱詹慕的人都要死。
陆之行扫了一眼，眉头缓缓蹙起而后把那张纸放到了徐嘉洲的面前，“你怎么看？”
“沈卿安说的没错，廉勋确实不是凶手，杀人动机也不是因为习薇。真正的凶手是这封信的主人，一个疯狂迷恋詹慕的人。”
说完，徐嘉洲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东西一样，“把东西收好，现在赶紧回警厅一趟。让他们准备好这段时间以来，顾睿的所有采访画面，不管是已播出还是未播出的，通通都送过来。”
陆之行猛地抬头，他们之前着重于顾睿本人的作品，却把最能体现一个人性格的采访给忘了。
从电视台找到采访原件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等两人赶回去，也不过刚找到了一部分。
徐嘉洲很快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了那些采访视频，但是几个小时过去却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许安早已经出去一趟又回来，徐嘉洲却还是保持着之前那个姿势没有动过。
他不免也有些担忧，望向边上眉头紧锁的陆之行道：“陆哥，我现在才知道这些天才也不容易啊。这不怕天才，就怕天才比我们还勤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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