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警车鸣笛的声音由远而近，冷风把方静雅披散下来的发丝吹得飞扬起来。
徐嘉洲直直对上她有些猩红的眼，声音冷静地像是在谈论天气，“承认吧，你毫无人性的杀人行为从来都是为了你自己。跟殷樱没有任何关系，她顶多只能算得上一个触发器，让你再也抑制不住体内想要复仇的欲望。”
方静雅彻底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冷声喝止，“你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不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徐嘉洲没有理会，而是径自说了下去，“你的过往一定也遭遇过跟殷樱那些类似的事情吧，被同学孤立、被父母和老师厌恶、甚至连外面的乞丐都活得要比你好。可是你没有选择反抗，而是在成年之后逃离了那一切。那些被你遗忘的回忆在你目睹殷樱的一切遭遇之后再次回到了你的脑海里，你本可以救她的，可是你没有。”
他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慢，却让方静雅脸色一变，猛地把刀子举起来指向徐嘉洲。
情绪激动地大喊道：“你胡说，我发现那些事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没办法挽回了。如果我早发现了，我为什么不救她？”
徐嘉洲神色未变，语气淡淡地答道：“因为你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支持你杀戮的理由。”
在他们发现了关于受害者之间关联之后，几乎是下意识就把这一次当成了一次复仇。却忽略了一个细节，潘旭性情大变是在殷樱死后。
也就是说，在殷樱遭遇了那一切但是却还未离世之前，方静雅就已经把那些意识灌输进了他的脑海里。
而方静雅则是在殷樱自杀之前就知道了那一切，只是却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
楼顶一时之间静的只有风声，原本一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忽然小幅度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众人的视线很快落到她的身上，方静雅率先反应过来，拿着刀子举到了即将转醒的女人的脖颈上。
“只能留下你一个人，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她的意思是让陆之行离开，虽然不知道她的意欲何为，但是徐嘉洲几乎是没有过多考虑便点了点头。
陆之行斟酌再三，还是决定照着徐嘉洲的意思先离开。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被方静雅挟持的女人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的刀锋把她吓得不轻，下意识就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但是牢固的绳索在她那一点力气的挣扎之下，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松动。
方静雅却像是对她失去了捕猎兴趣一样，再次把她丢到了一边。
女人的嘴并没有被堵上，脸上尽是恐惧至极的神色，很快就开始哭喊起来求徐嘉洲救她，但是却又被方静雅手里的刀子逼了回去。
方静雅兴许是累了，又或许只是想躲避不知道埋伏在何处的狙击手，索性就直接靠着墙坐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像是讲故事一般地轻声开口，“多少年过去了啊，我以为我真的彻底摆脱了以往那些生活。可是那些记忆连一丝一毫都不曾放过去我，它一直就在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我只要稍稍一想起‘过去’二字，那些回忆就像是要把我吞噬掉一样。放火烧了那里，是我这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后悔。他们该死，就像石婉婉和高志成那样，都该死。”
方静雅明显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徐嘉洲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你说他们都该死，他们都犯了什么罪？”
他的语气很容易就让方静雅产生一种他已经被说服了的错觉，方静雅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如数家珍一般地开始念出一长串的名字和罪行。
“党浩诚、尹秀姿虐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猪狗不如。石婉婉，小小年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设计毁了殷樱。吴思慧，虚伪至极内心阴暗，死不足惜。高志成，变态龌龊，人人得而诛之。”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顿，缓缓挪了两步停在颤抖不止的女人面前，“殷文海、刘子娴，为了钱选择了放过那个畜生，丧心病狂。”
方静雅转向徐嘉洲的方向，嘴角缓缓勾起，“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楼下警察已经赶到，限制了这栋楼的人员出入，并在尸体的边上拉开了警戒线。
苏小蝉从车里下来就看见阮露白正蹲在尸体的边上查看尸表，“阮法医，怎么样了？不是说凶手已经在楼上了吗？”
阮露白轻轻点头，收回手站起身来，“嗯，他们两个现在在楼顶上。”
苏小蝉见她一脸平静的模样，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就不担心他俩啊？”
在她的认知里，连杀四人的凶犯已经到了穷凶极恶的程度了。虽然听说是个女老师，但是还是会觉得有些后背发寒。
“她不会杀跟案子无关的人，至少不会杀好人。”
阮露白的话音落下，许安开着警车在警戒线的外围停下。车子甫一停住，他便急匆匆地跳下车来就要往楼上赶却被阮露白拦了下来。
他一急正准备辩驳就看见楼梯上下来一个人影，可不就是陆之行本人。
“陆哥你这自己下来了，我正准备上去找你呢。”说着就把手里的文件摊开放进了他手里，“方静雅之前的资料找到了，不过她十五岁之前不叫这个名儿，那时候她叫党薇。十五岁的时候家里一场大火，烧得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辗转又被现在的家庭领养。但是她的养父母也在去年的年底去世了。”
陆之行有些意外，垂眸去看手里的资料。
上面很清楚地记载了关于方静雅作为党薇活着的那十五年，她的母亲尹秀姿是未婚先孕，以至于她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却还是没有户口。
最后还是居委会看不下去了，找人给她父母捐了一些钱让他们领证之后给党薇补上了户口。
之后的十多年她过得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她的学费都由社会捐助承担了。她的母亲尹秀姿和父亲党浩诚每天都在家混吃等死，没钱了就去外面打零工蹭吃蹭喝。却从来都不会管党薇的死活。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让党薇比同龄人生得瘦小了许多，因此在学校里就成了所有人欺负的对象。
直到她十五岁的那一年，一场大火把党薇父母租住的那家小屋燃烧殆尽，而党薇那时候恰好不在算是躲过一劫。
再之后她被送到了福利院里，还有当地的报社前去采访。不久就被现在的养父母收养，改名为方静雅，大学毕业就进了三中实习。
她十五岁之后的生活开始趋于平静，开始成为方家人眼中乖巧懂事的女儿。没有人知道，那些年少时候见过的罪恶早已经深深埋进她的心里。日渐长成了参天大树，枝繁叶茂。
瘫坐在地上的刘子娴脸色一时之间变得惨白，他们当时收了钱之后动作利落地搬家，为的就是不让背后的那些事情被抖出来。
却没想到，面前这个之前在殷樱学校任教的，看着柔柔弱弱的姑娘会知道这一切，居然还把他们绑到了这里。
直到现在，她才有些后知后觉，自己自从醒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自己的丈夫。
刘子娴看着一片狼藉的楼顶，又看看方静雅，忽然从喉间溢出一声嘶哑的叫喊。她的身上还被绳索困缚住，只能磕磕绊绊地站起身来，往楼下张望而去。
入目就是正在现场勘查，以及在楼下待命的警察，还有地上那一抹还没有干涸的血迹。
她的身形猛地一颤，徐嘉洲把她细微的动作收入眼底，暗叫一声不好，拔腿就往楼顶的边缘冲去。
“你这个杀人凶手，去死吧！”
没有丝毫防备的方静雅被她猛地一撞整个人直接就往外栽去，徐嘉洲急忙俯身下去，却只来得及抓住她的一只手臂。
一时怒气攻心的刘子娴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吓得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方静雅早因为之前跟殷文海的搏斗身上冒出了汗意，手心更是还沾上了刘子娴脖颈上的血，徐嘉洲只来得及抓住她的手腕。
但是她的手上一片湿滑，就算徐嘉洲的力气再大也坚持不了多久。
此刻的方静雅却像是丧失了求生意志一样，微弱的声音被风带到了徐嘉洲的耳中。
“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是我不后悔，所以现在这是我该受到的惩罚，你放手吧。”
听见响动第一时间赶上来的陆之行很快冲了过来，朝着挂在墙的外侧的方静雅伸出一只手，“把你另外一只手伸过来，我们拉你上来。”
方静雅还是没有动作，像是叹息一般地轻声说道：“如果我能早一切遇到你们，是不是这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说完，她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往上抬到跟徐嘉洲的掌心齐平的位置却突然停住。
徐嘉洲眸色一闪，就感觉他用力地快要有些充血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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