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没能好好告别一次
那时候她总以为,只要咬牙坚持过那段时间,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殊不知,不远的将来还有更大的绝望扑面而来。
她的父亲在一次高工作业的时候,脚下踩空当场死亡。但是工程的负责人最后以沈卿安的父亲是临时工为由,拒绝了赔偿和道歉。
但是那时候恰巧碰上律师资格证的考试,她忙着复习焦头烂额,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出母亲的异样。
知道一切的真相是在考试结束的第二天,沈卿安时隔半个月回到那间地下室里,房间的中央端端正正地放着父亲的遗照。她连那个养育了她二十多年的男人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愧疚与自责简直要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几度生出想要轻生的念头,却又在看到日渐苍老的母亲之时,暗骂自己的不孝。
沈卿安母亲的身体在那之后每况愈下,撑过最难熬的实习期之后。
沈卿安开始为了支付那些昂贵的医药费,开始接那些所有人都不敢接的案子,胜诉之后她拿着那些被人嗤之以鼻的钱,试图挽留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
这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尽管她再三隐瞒,母亲还是知道了一切。
可是她甚至都没有多说一句,只是再也没吃过每天用来救命的药。当然,这是在母亲走后沈卿安才知道的。
沈卿安在这样沉重的回忆里面红了眼眶,却始终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来。
“我不是不知道我错了,但是如果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一样的选择。还有……告诉你这些,也并不是想要你可怜我。我们都不是孩子了,我们都必须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这就是我自己选的路。”
即使母亲离世之后,沈卿安回到了国内。
但是那一切的回忆却在习薇自杀之后再次将沈卿安的脑海占据,无论如何她也不希望再把廉勋给毁了。
只是,事情到底还是发展成了今天的这步田地。
陆之行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去把所有的事情给想明白,思前想后,他没有理由怪她,更多的或许还是赌气的成分。
可惜的是,等他再一次找到沈卿安的律所之时。那里早已经大门紧闭,透过透明的玻璃隐约还能看见里面堆积着的还来不及处理的文件。
陆之行胸中的满腔欣喜逐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随着他轻轻呼出的那一口气,消弭在了风中。
他靠在门口的墙边上,兀自想起,从少年时代再到现在,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能够好好告别一次。
徐嘉洲早在三天之前便搭乘了飞机返回国内,但是他的第一个目的地却定在了兰城。
以至于再回到洛川,他边上还多了一个文静。
这些时日难得清闲,徐嘉洲和文静的航班落地时间是傍晚。阮露白下了班再驱车赶去,跑进机场的时候恰巧看到两人从出站口里出来。
徐嘉洲走到她的面前,放下手里的箱子,眉眼带笑朝她伸出手来。
阮露白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但是毕竟文静还在边上,他不要脸但是她还要的好吗?
徐嘉洲颇为遗憾地收回自己的手,微微摇头,“我原本以为至少会有一个skinship,表达一下一个礼拜零一天没有见到我的思念之情。”
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最后还是文静强忍着笑意干咳了一声,“这边天气可比兰城冷多了,我们赶紧走吧。”
三人都不是擅长下厨的人,所以最后还是选了在外边吃。
车辆穿行过长街,街道上霓虹闪烁,等红灯的间隙阮露白望向窗外,视线最后落在设计别致的酒吧招牌上面。
早前成为了案发现场的那家餐馆早已经经过一番重新装修,又变成了一家夜夜笙歌的酒吧。
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段,如今这般模样既合情合理却又讽刺至极。那里没有夜晚化身厉鬼前来索命的厉鬼,有的每日人来人往纸醉金迷。所有人也许都已经忘记,曾经有一个人在那里那样绝望地死去。
闭眼浅寐的徐嘉洲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阮露白望着车窗外出神的模样,再顺着她的眼神看出去,多少猜出来其中缘由。
刚想说话,外面悬着的灯又闪成了绿色,阮露白一下回过神来发动汽车朝着目的地驶去。
三人都已经是许久不见,一顿饭下来聊天的时间竟占去大半。
文静这次过来是准备小住一段时间的,所以三人从饭店里出来便直接进了不远的一家超市,准备去挑些生活用品回去。
这种事情上女人一向比较有共同话题,所以徐嘉洲跟在后边不远不近的位置顺便当了一回免费的苦力。
文静挑了一套自己惯用的沐浴用品放进购物车里,语气颇为感慨,“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你们两个第一回见面的样子。一晃神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阴差阳错你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阮露白在跟文静相处的时间里大多都是安安静静听着的,但是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却觉得眼眶有些热,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在没有遇到徐嘉洲的那些岁月里,她其实是曾经做好了一直这么孤身一人下去的打算的,自然也从来没想过那些谈婚论嫁的事。
如今被文静提起来,想法自然下意识地往那边偏。
见她不说话,文静反而笑了,“怎么?看你这幅样子要不是我这次过来,你是准备不告诉我了?”
阮露白不想骗她,缓缓点点头。
文静自小把她带在身边,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安慰性地抚了抚她的肩膀,“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省的我再去费那些心思了。”
她一说起这个阮露白就有些忍俊不禁,上了大学之后她身边的同学一个个开始谈恋爱。文静瞅着她没有半点动静,最后居然背着她把一个同班的男声约了出来。
阮露白凑巧早到了十几分钟,就看见那个文静帮她约出来的那个男孩正在跟另外一个女孩拉拉扯扯。
她看着那个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男孩的脸红了又白,最后还是选择没拆穿他。回去把这个事给文静说了,之后她就再也没给她操心过男朋友的事了。
文静一下意识到她在笑什么,不禁揶揄道:“嘉洲这孩子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性子是冷了一些,算是勉强能配你吧。”
回到公寓已经是十点多了,阮露白简直是觉得洁癖这东西大概是还有遗传的。
刚从超市买回来的床单文静是肯定要洗过之后才开始用的,最后索性决定跟阮露白一起睡。
屋里空调温度适宜,阮露白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文静蹲在行李箱边上翻找着什么。等她正好走过去,文静已经从箱子里拿出一本厚重的相册出来。
阮露白自然是眼熟这个的,她其实是不喜欢拍照的,但是文静喜欢美其名曰是记录生活。
她好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才把文静的一天一张换成了一季一张。
阮露白一边擦着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笑着问:“你怎么还把这东西给带过来了?千万别跟我说你是要拿给徐嘉洲的。”
文静一副‘果然还是你最懂我’的表情拉着她到床边坐下,“我现在就觉得我当时选择拍照片的决定挺明智的,到时候你们婚礼的时候还能给放在大屏幕上。”说完她又自顾自地摇头,“只是嘉洲跟我哥一样,是块不开窍的木头估计连求婚都想不到。”
阮露白擦头发的手微微顿住,在她有限的记忆里。这似乎是为数不多的一次,她从文静口中听到关于她家人的事情。
刚被领养的那时候她毕竟还小,很多事情压根就不会传到她耳朵里来。
后来再大一些,她却又懂事了许多也根本不会去多问。只隐约知道,文静是因为跟家里人闹翻了所以才会孤身一人在外。
“静姨……这么多年,您没有想过回去看一眼吗?”
算上文静的年纪,她父母这时候自然也已经是年岁已高。
文静望着某处出神,轻轻眨了眨眼睛,“怎么没想过?我爸妈只怕肯定不会想看到我。还有我哥……我做过这么多让他失望的事情。”
“可是毕竟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阮露白下意识出声道。
剩下的话却被文静轻声堵了回去,她缓缓摇头,“我比谁都清楚,时间或许能让伤疤淡去直至逐渐消失,但是却没办法改变事实。”她曾经做出来的那些事曾经真真切切地化作利刃,刺进了那些一心为了她好的人心上。
气氛变得沉重起来,文静挥挥手‘嗨’了一声,“我们这么久不见何必说这些伤感的话题,你吹风机在哪我给你吹头发吧。”
阮露白适时跟着转移了话题,“梳妆台右边的柜子里。”
文静依言把东西拿了出来,缠绕着的电线却把一同放着的一个盒子打翻在了地上。
她下意识弯腰去捡,视线落在黑色信封和那张阮露白的童年照上面。脸色突然猛地一白,甚至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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