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尘埃落定
徐嘉洲在桌上的文件堆里翻找一阵,摸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她。
那便是徐嘉洲所说的,顾睿的床头柜上面那一点不规则的血迹。这还是阮露白在整理现场物证的时候无意间发现,随口跟他说了一句,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在审讯当中,当晚所有被目睹进过顾睿房间的人,都完全没有提到他房中有丢失什么东西。
所有那个发现暂时被徐嘉洲待定,并没有跟谁提起。
直到在看到廉勋以及沈卿安之后,那些联系才开始在他脑海里逐渐成型。有了陆之行的证词,他们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同学聚会的那一个晚上,两个人是彻夜待在一起的。
其实不然,陆之行早已经因为酒精作用而不省人事,更不会知道当晚沈卿安是否离开过。
沈卿安接过照片,声音有几分的无奈,“廉勋他自从出院以来,精神状态都不太稳定。所以我托顾一涵帮忙,在他手机里安装了一个定位的软件。聚会期间,我发现他的位置居然在顾睿的别墅里。”
当时陆之行正好被起哄帮她挡酒,所以她才顺水推舟地把他灌醉。然后把车开到了自己家楼下,随即从车库开了另外一辆车去了顾睿别墅。
她在徐嘉洲的对面坐下,直直望向他,“你知道做我们这行久了,总会有那种稀奇古怪的直觉。所以那时候我去找他,特意避开了外面有监控的那条路,而是从后门绕了进去。我进到屋里的时候,顾睿就已经死了,廉勋房间角落里缩着。”
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他身上没有沾血,但是原本精神衰弱,所以顾睿的死对他打击很大。怀里死死抱着一部相机,哭着跟我说他没有杀人,他只是想来把这个东西拿回去。”
沈卿安是相信他说的话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别人会相信。所以冷静考虑过之后,她决定把现场任何跟廉勋有关的痕迹抹掉,带着他离开了别墅。
徐嘉洲皱着眉头,极其客观地发表意见,“很显然,其实你并不适合做一名律师。”他说的没错,法庭上这种证据至上的地方,沈卿安的行为显得太过感性并且失去理智了。
“相机里有岑茗杀人的证据。”徐嘉洲继而接着道,但却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沈卿安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用力闭了闭眼睛,似乎是要把那时候看到的那些从自己的脑海之中给挤出去。
那个廉勋深夜进到别墅想要拿到的相机里面,不仅有他想要销毁的东西,更加是在岑茗不知情的情况之下,把他杀害顾睿的声音给录了进去。
但是如果这个东西一旦作为物证,那么廉勋想要隐藏的那一段视频也会一并被交上去,作为证物在法庭上播放。
沈卿安咬咬牙,“廉勋那晚精神不稳定,所以混进了派对里想去找顾睿报仇。但是因为他的腿伤,顾睿的那些狐朋狗友很容易就认出来他来。他们……那些混蛋……”
一番挣扎之后,沈卿安才咬牙切齿地接上,“那些混蛋居然把他的衣服脱了,然后拍视频羞辱他。”
说到这里,那些残酷至极的画面便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脑中一遍一遍回放。她不明白,生而为人,怎么能把恶这个字发挥到这步田地?
而这个视频,正是那些对于相机缄口不言的那些所谓顾睿的朋友拍下的。
他们大多都是跟着顾睿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视频里面都是有出镜的。就算相机里有抓到杀害顾睿凶手的关键证据,但是那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唯一想的,不过就是趁着现在继续蹭一点热度,然后保住自己的地位。
“后来,廉勋情绪稳定之后,跟我说了事情的全部。那些人欺负完他之后,就喝酒吸粉去了,他们都没有管他也没有意识到他藏在了衣柜里。”
廉勋最开始藏在那里,只不过是为了能够把相机给带走,但是直到聚会散场顾睿才醉醺醺地拿着相机回来。然后就去洗澡了,但是廉勋在衣柜里蹲着太久,腿脚发麻。
等他缓好一阵准备出去的时候,凶手便将顾睿绑了起来。
廉勋全程都听到了凶手的行凶过程,所以被吓坏了。好在凶手并没有发现他,只是在把顾睿解决完之后就离开了现场。
“之后……就是我过去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样子了。”说完全部,沈卿安的语气却并没有一点放松下来的意思。
对于白政海的死,说不愧疚那也不过就是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虽然视频里只录到了声音,但是只要他们在当时把相机交了出去,也许在岑茗挟持叶青青之前,警方就已经能把他给抓获了。
其实徐嘉洲何尝不是,在很多时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不像别人看到的那样完美。
但是从小到大他所身处的坏境总是很容易催生出来一些想法,比如:我跟别人是不同的,至少在智商这一层面来说。又比如说:所有人都相信我能把事情给做好,久而久之我没有犯过错,于是这个命题就被我当成了真命题。
只是,不管智商多高人总归还是人,有血有肉,也有独立的思想。
“徐嘉洲我觉得你简直太厉害了,有你在肯定没有问题的。”
“徐嘉洲,这次的作业就全靠你了,你就是闭着眼睛写都肯定比我们厉害。”
“徐嘉洲,这个世界上简直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诸如此类的话,他这二十多年以来不知道听了多少回。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但是不可否认,他确实存有一定的自负心。
所以也恰巧是这点自负心让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就算他不从沈卿安那里拿到证据,他也还是能找到岑茗的犯罪证据。但是他终归没料到世事无常,他的决定导致了之后白白葬送的三条人命。
站在徐嘉洲对面的沈卿安,终于在认识他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十年如一日清冷的表情有了裂痕的那一瞬间。
沈卿安头一回,有些同情眼前这个从来被所有人抬得很高,却又推得很远的男人。
长叹了一口气,她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事已至此,你……”
后面那句‘就当是个教训吧’到底还是没说出去,要是说那三条人命只是一个教训,那么付出的代价未免太沉重了一些。
沈卿安没有说谎,当天就把廉勋带来了警局,把证物给交了上去。
并且把跟徐嘉洲说的那些全部复述了一遍,唯一提的要求是,庭审之时这个证物单独提交给法官。
一边的许安年纪尚轻,尤其是在看过相机里的视频,再联系到习薇那些事情之后。总是很容易就红了眼眶,他十分慎重地收好证物,用力地点了点头跟沈卿安做了保证,“沈律师你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
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沈卿安最后只字未提,徐嘉洲早前那个没跟任何人说过的发现。或许是不想把他拉下神坛,又或许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上,谁又说得清楚呢?
有了确切的证据之后,那些人终于承认了拍摄视频的事情,顾睿的案子终于算是尘埃落定。
应廉勋的要求,视频被做过处理发了出来。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偶像形象的碎裂,一时之间在网络上引发热议。
但是热度不过就是暂时,之后他们照旧会把这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尽管白政海还是被开除了党籍,判定了故意杀人罪。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到底还是给了他一个交待。
只是关于现场的那个警车玩具,到底还是因为缺乏证据,以及孩子的年龄太小证词不具有可信度而就此作罢。
唯一知道内情的沈卿安劝徐嘉洲,“我问过了,当时因为人手不够,所以电梯那边就没有看守到位。再说,在我知道的人里面,除了你没有人可以这么精准地推算出这一切恰巧发生的时间,而你是最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情的人。”
当时她不知道,在之后确实出现了那么一个人。他像是从徐嘉洲的身体里分裂出去的黑暗面一样,用着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做着跟徐嘉洲截然相反的事情。
白政海和叶青青的父母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双亡,家里没了别的亲戚,就连葬礼都还是警厅里的人筹钱办的。
葬礼上,警厅的所有同事都一身黑衣到场。
早些时候跟丢了魂一样的陆之行也终于恢复了一点人样,他表面上什么都不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他到底还是怪了沈卿安的,她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成为了她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如果不是她扣住了证物,也许岑茗会提前被抓住,白政海也不会死。
陆之行总想,自己如果跟老白一开始就是对付不来,那该多好?他也不至于跟如今一样伤心。他怪沈卿安,又何尝不怪自己的无能。
徐嘉洲和阮露白进屋的时候,陆之行正在一边周到地招呼前来参加葬礼的人。那该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人,就像是一夕之间成为了一个稳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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