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尤其擅长微表情
姚楚彦的脸上浮现几丝尴尬的神色，“实不相瞒，那个男人跟枂枂曾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阮露白微微挑眉，他是知道虞恩此人的，但是提起来的时候却是以‘那个男人’代称，下意识就把两人疏离开来，看样子他对于自己女儿所谓的男友并不是十分满意。
“卷宗里似乎完全没有提到这段关系？”徐嘉洲的声线稍稍下沉。
但是姚楚彦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很快就把脸上的表情调整了回来，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枂枂很快就跟他分手了，而且他绝对没有胆子杀人的。
枂枂变成今天这样，我需要承担很大一部分的责任。如今她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保护她的声誉。”
众所周知，虞恩其人在圈内其实是有一个女友的，在他还没有入圈之前他们便已经同居。更甚有传闻说，他大学的学费都是女朋友帮他负担的。
消息一旦曝光，姚枂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他们最后是和平分手的？”阮露白接着发问。
姚楚彦摇摇头，“枂枂……她很喜欢他，我没了办法，找人吓唬了他一顿，给了他一些钱就把他打发走了。”
说到这里，姚楚彦不禁又想起，那时候被吓得直求饶的虞恩，“姚先生，姚先生……只要您这回放过我，我保证再也不会去见姚枂了。”
他实在无法理解，姚枂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这么懦弱的男人？
但是父女情分毕竟还在，之后他还是把人送去了医院，还给了他一笔钱。好在那之后，虞恩便没有再出现在他身边了。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照片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流出来。
再问下去似乎也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徐嘉洲抽了一张照片收进口袋，起身跟姚楚彦告辞，“那我先去见一见照片上的人，老师就不必送了，多保重身体。”
姚楚彦也没再多留，两人顺着原路出来，慢慢沿着半山腰往下走。
山间冬季的风都是湿冷，阮露白缩紧了脖子，好阻挡往里渗进去的寒风。一边默默在心里腹诽，到底为什么要拒绝别人送他们回去的建议？这么大冷天散步，还有什么情趣不成？
“你怎么看？姚枂的案子。”
徐嘉洲突然开口问道，阮露白下意识转过头去，还能看见他呼出的白雾飘散在空气中。
她怔了一下，细细回忆了一下关于姚枂的尸检报告，正色道：“死者被暴力分尸，从创口切面来看，应该是斧头之类的工具。
尸表皮肤上看不出来有殴打的痕迹，两手也不存在防卫性伤口，而且大多数伤口都是死后形成的。生前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折磨。
但是由于尸体不全，脏器全部被摘除，血液内检测不出毒物反应，致死的最大的可能性应该就是颈动脉上那一刀。伤口不大，但是跟分尸的时候相比较起来，手法称得上专业了，足以一刀毙命了。”
说完这一大段话，冷空气争先恐后灌进肺里，她缓了一下，“总的来说，凶手并没有让她受太多的苦，除了脖子上那一刀，剩下的都是死后造成的伤。比起报复姚老先生的猜测，我个人更倾向于，凶手是一个对姚枂又爱又恨的人。”
因为爱她，所以舍不得她受太多的折磨，却又因为他们所不知道的原因，恨她，以至于要分尸泄愤。
徐嘉洲没作声，长眉微挑，“不错，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阮露白嘴角一抽，抿紧了嘴唇往前走去，她不想案子还没破自己先被冻成了冰棍。
徐嘉洲一通电话，从陆之行那里拿到了虞恩的住址。
原本还以为，像他从姚老那里拿了这么大一笔钱、模特收入也不低，一定会给自己买个豪宅住着，结果一拿到地址，两人也有些傻眼了。
地址显示，他住的是洛川城中村的位置。
等阮露白和徐嘉洲两人下车，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夜幕将与快速发展的洛川格格不入的这一片尽数笼罩，放眼望去随处可见拆迁到一半的房屋，和已经坑坑洼洼的道路。
司机停下的位置，恰好是一条烟火气浓重的美食街，一条路都是灯火通明，烧烤的烟雾和火锅的热气袅袅上升，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让徐嘉洲不禁皱了眉头。
“很难理解，居然会有人喜欢用这种方式聚在一起。”
阮露白纯粹当他被西方文化过度熏陶，默默摇头，就照着墙上蓝底白字的门牌号往里走去了。
弯弯绕绕一路，两人总算是在街道尽头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条小巷，穿过小巷便到了陆之行发来的地址的楼下。
虞恩住的是面前这栋旧楼的二层，阮露白抬头望去，四四方方的窗户还透出几丝亮光来。等两人上去敲门，却迟迟不见有人开门。
等了有一会儿，却听见屋中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徐嘉洲脸色猛地一变，飞快朝着楼下跑去。刚下楼梯就看见一个黑色衣服的高挑男子，一手扶着自己的腿奋力跑开。
阮露白对自己的体力可谓是一点信心都没有，索性站在原地等他们，反正以徐嘉洲那种性格，不把人抓住估计就不会回来了。
结果，人还没等回来，那扇紧闭的房门却打开了一条小缝。
阮露白一惊，却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探出半个身子来。两人视线相撞在一起，女孩眼中也有几分惊讶。带着几分病态的声音哑声问道：“你……你们不是那个姓姚的派过来的人吗？”
阮露白摇摇头，但却还是有所保留没提姚枂的事情，毕竟眼前的女孩警惕性很高的样子，她一说难免这门就又关上了。
“我跟你说的那个人没有关系，过来只是有点事情想找虞恩。”这是来的路上，她跟徐嘉洲商量好的方案，但是没想到人还没见到，虞恩就跑了。她只能希望，他把人追回来的时候别露陷了。
虽说阮露白看着不像是坏人，但是女孩到底还是没让她进屋，两人就这么站在门边僵持着。
等走廊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了十六回的时候，徐嘉洲终于把人给领了回来。
两人身上各有不同程度的挂彩，徐嘉洲伤得不是很重，但是却显得有些狼狈。把虞恩推进屋里，从外套里摸出照片，他随手就把外套嫌弃地丢进了楼梯口的垃圾桶里。
阮露白默默咋舌，果然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那个衣服上的标签，她没有记错的话，在苏小蝉的时尚杂志里起码是五位数的。
四个人终于进了屋里，虞恩似乎被徐嘉洲给吓到了，坐得离他远远的。
最后还是徐嘉洲先打破了沉默，“我敲了个门，你跑个什么劲？”
虞恩往后缩了缩，小声道：“谁知道你是什么人啊？你追我我当然要跑了。”
他这一说话，总算是证实了姚楚彦那番话的真实性，眼前的人确实胆小，看起来并不像会犯下那种大案的凶手。
但是这只是看起来，很多时候，那些穷凶极恶的凶手就是以最普通的样貌，大隐隐于市。他可能是前一天刚帮你修理好电灯的邻居，也可能是十年如一日，夫妻和睦与人为善的枕边人。
甚至可能是你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眼见徐嘉洲就要把照片给抽出来，阮露白赶紧伸手把人摁住，转头跟那个女孩说：“你好，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女孩转身进了厨房，那张从姚楚彦那里拿过来的照片，便被徐嘉洲放到了桌上，“这个照片，不陌生吧？”徐嘉洲嘴唇微启，视线却一动不动地定在虞恩的脸上，他在观察他看到照片的反应。
虞恩没说话，但是徐嘉洲却已经得到了他的回答，“视线移开，上嘴唇微抬，眉毛下沉，愤怒和厌恶。你似乎很讨厌这张照片？”与其说是讨厌照片，不如说是讨厌照片上的人。
“谁会乐意自己的私生活，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别人的面前？”虞恩的声音有些不自在，说完他抬手揉了揉鼻子，视线避开了桌上的照片。
徐嘉洲依旧是慢条斯理，将照片收起，“实在不凑巧，我大学时候专攻的是心理学，尤其擅长微表情方面。刚才那句话，大概有百分之零点一的真实性。”
虞恩脸色一变，强装着镇定，“既不是姚楚彦的人，又不是警察的人，你们到底是谁？”
“你首先问的难道不应该是怎么摆脱现在的困境吗？除了我，大概没有会帮你了。你知道，姚枂的案子现在在彻查，没有头绪，但是照片泄露出去警察很快就能查到你的头上来。”说完，徐嘉洲稍稍往后仰，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阮露白简直惊叹了他的不按套路出牌，索性就不说话了。
沉默了许久，虞恩忽然转头望向厨房的方向，“一一，我把这两位先送下楼，你不用等我了，记得把门锁好。”继而转向徐嘉洲，小声道：“出去说吧，我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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