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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番外(一)


  建文四年春,飒飒北风吹得南京城人心惶惶,燕王大军已攻克密云、蓟州等地,众人都心知肚明,燕军抵南京势不可挡。

  这年曹平七岁,但此时他后来的冷面杀神曹平并非同一名字。

  他眼下还是都察院御史曾荪之二子曾斐彦,家中虽不算富裕权贵,但母亲沈氏管家得力又擅打理产业铺子,日子倒是过得甚是舒心。

  他是二子,家里还有长兄承载门楣,因此从小就过着舒坦。

  直到那日晚饭后,他按着往常的习惯要去书房背三字经给父亲听,却在门口听得父亲发了好大一场火,而后噼里啪啦一阵陶瓷落地的声音。

  他忙退了几步不敢上前,怔怔坐在地上哭。

  不一会儿,书房的门打开,父亲忙跑上前来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道:“彦儿不怕,爹爹不是凶你。”

  他这才靠在父亲的肩头看到了一名衣着与常人不同的男子,后来他才知道那人是宫里的太监。

  男子眯着眼笑看着他,而后匆忙与父亲告辞。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从那日起母亲就开始变卖了家中的田产,哥哥与他也不再去学堂读书了。甚至不仅是他,隔壁几家人的孩子也被勒令关在家中不能出来玩耍了。

  而父亲,再没有出现了。

  六月十三那日,燕军破城,宫中起火,南京城所有官员及家眷都被请到了金水桥上。

  望着熊熊大火,他被吓得连哭也哭不出声了,母亲将他和哥哥挡在了身后,嘱咐道:“快四处找找你们父亲在哪里。”

  父亲在哪里呢,他太矮小举目望去也寻不到。

  那天很漫长,直到夜里还有无数叛军手握着还流着鲜血的刀剑从各处赶来又散去。

  他趴在哥哥的腿上眯着眼睡觉,却因想要起夜醒来,前面墙边几个侍卫正议论着皇宫里的事,他听得真。

  建文皇帝逃了,燕王怀疑有朝臣串通一气将人掩护送走,这才将家眷绑到此处来威胁。

  若是明日还搜不到建文的行踪,金水桥外候着的所有人悉数问斩。

  这话他不知是真是假,但心里十分害怕,只能等着侍卫如厕后才偷偷跑回去找母亲和哥哥。

  他记得母亲听得他的话忙将他的嘴捂住,而后让哥哥带着他偷偷逃离皇城。

  那夜天上没有明月星辰,可母亲的眼睛极亮,让他一生也无法忘记。

  天不遂人愿,哥哥牵着他走到宣武门时被守城的侍卫发现,千钧一发之际他被推到了城门外,只听得哥哥朗声唤他跑,不要回头,就再听不到声音。

  他不敢多想,满脑子都是哥哥说的话,让他跑,不回头。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远,直到日头升起,直到喘不过气,直到路过秦淮河看着两岸炊烟,双脚不听使唤的停了下来。

  他满头是汗耳朵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靠在一株粗壮的梧桐树下,静静地看着一个小姑娘朝自己走来。

  小姑娘叽叽喳喳说了好多话,可他一个字也听不到,只能木然的看着她张开又合上的双唇。

  而后天旋地转,再醒来时他能听到声音了,但双腿却没了力气再动弹。

  “你醒了?”小姑娘看着她醒来十分欢喜,跑出门就要唤祖母。

  在这户人家躺了两天,他才知道在树下捡自己回来的小姑娘名叫曹萍,父母早亡从小与祖母一起生活。

  他不说话,只听着她说着从小到大发生的种种趣事。

  爬树掏鸟窝,下河浮水,到山里挖春笋......她一边讲着一边手舞足蹈要将那时的动作一一还原给他看。

  就这样他在曹家以家仆的身份住了一月,只提笔读书写字的手也因砍柴烧火变得粗糙,但他咬着牙也要活下去。

  他知道,这命是母亲和哥哥换来的。

  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沉默不语,直到有一天他仍旧出门与曹萍一同去山上捡柴,还未到家时就见一群侍卫站在曹家门外。

  “别去!”他低呼道。

  曹萍一愣:“小哑巴居然会说话?”

  他来不及给她解释,只拉着她的手往山上跑,曹萍挣脱他的手道:“祖母还在家中,我要回去。”

  他急道:“不能回去!会死的!”

  那时他只想活命,没有跟着曹萍一同回去,只在远处看着曹家门外发生的一切,待到那群侍卫离去,一切烟消云散后他才爬到曹萍家附近的大树上看着屋里的一切,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那时以为曹萍和祖母被人带走戕害了。

  而后余生十几载,他每日都在心里祈求逝去的人能原谅他那时的懦弱与自保。

  所幸他在快饿死时,遇到了骑着高头大马打马而过的一群人,为首的人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丢到马背上。

  他就这样进了锦衣卫,以曹平的名字重新活着。

  起先很多年,他都怕身份被人识破,每日如同在悬崖边行走,直到他从南镇抚司的校场走出去,完成第一次任务,杀了第一个人后,他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人的生死,不过一瞬。他很长一段时间沉溺在杀人时的快感。

  他成了锦衣卫百户是在春日里,风光正好的时候。满城的人都要去鸡笼寺看花上香,他跟踪的人约了人要去踏青,于是他跟着人潮走进了南京城最是芳菲热闹的地方。

  也在药师塔下,遇到了十几年从未忘记的人。

  曹萍此时已是一户人家的丫鬟,正陪着一旁有孕在身的主母在塔前上香,听旁人唤她飞燕时,他眼里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脸上虽未见儿时的笑颜,但已亭亭玉立,那双仍旧清透的双眸让他自残形愧。

  暗里爬行许久的人,哪里敢再与她相见。他躲进了拥挤的人潮,装作是路人与她插身而过,送她进了一户人家。

  他这才知道,原来她如今是太平巷陆家的奴婢。

  他像一个看客,看着她成了陆家主人的通房,那个男人相貌端正,能力尚可。后来她怀孕了,生下了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儿子,那个小子实在是折磨人,他那日在陆家的房顶听了她一夜的叫喊声,恨不得飞身下去将她抱走。

  她痛极了,他不想让她生了。似乎是菩萨听到了他的祈祷,婴儿的哭声传来,他听到稳婆道喜说母子平安才笑着离去。

  锦衣卫不许喝酒,可那日他违背规矩偷偷喝了半壶,醉梦里真好,他成了陆家员外,与她恩爱白头。

  若是能让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他也不会再忧心了。

  谁知有一次他外出几月再回来时,就见她住的院子挂了白,她的儿子跪在灵前泣不成声。

  满院的梧桐青葱,但他的醉梦幻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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