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身份（二）
陆南方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许久没有肢体的触碰倒是让佳娘为之一振。
她紧张的周身僵硬忙沉声道：“你别这样。”
“出去一月回来，你倒是和我生分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抱怨，佳娘猛地想起苏清雪差人来说的那句不清不楚的话，不自觉的将身子偏了偏。
陆南方见她躲也没再追，只当她是多日不见不习惯罢了。
谁曾想她问道：“你去杭州做什么了？”
“不过是些生意上的事情。”
佳娘见他对答如流倒是不想再与他打哑谜：“苏清雪差了人带话给我，大抵的意思是说我分不清你是人还是鬼。”
陆南方眼眸冷了冷，果然就听佳娘问道：“所以若是鬼，到底去杭州是做了什么？”
屋里一阵静默，唯有窗外几只麻雀叽喳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尖锐。
佳娘没有再问，她并不笨，心里早就留了一些疑惑，从五月时陆南方说去四川起，她就渐渐察觉一些不对劲，到今日他身手敏捷三两下就将陆汉武变得那般，她才确信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真的了解过眼前这个男人。
“你真是聪慧。”陆南方仍旧像往日那般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我不告诉你并非是故意要隐瞒，而是我怕你会因此对我有不好的看法。”
他说的十分含蓄委婉，但佳娘听出来怕是真的是她难以承受的事情。
她握着笔端的手有些僵硬，又听陆南方继续说道：“你定是听过一个名字，锦衣卫。”
佳娘的手一松，笔瞬间落到了桌上将她的衣袖染成了黑色。
陆南方忙将毛笔放到笔架上，小心翼翼看着她道：“你可是害怕？”
锦衣卫是什么人，这天下听到这个名字还不怕的就不是正常人了。
佳娘的确看着他的眼神也变了，她只想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哪里会想上天如此看得起她竟让她招惹到了这样的凶神恶煞的。
“我......只是没想到这些......”她以为陆南方或许背负什么她不敢想的案子，是打算与此人划清界限的，只是看着他那双让人沉溺的眸子就会忍不住觉得是自己胡乱猜想误会他了。
如今听到他竟然是说锦衣卫，佳娘浑身都觉得冷噤，这三个字比她想的最坏的结果还要可怕太多。
陆南方见她如此，无奈笑了笑道：“我早知你会如此，本想从南镇抚司出来后再用一个新的身份来面对你，看来还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些。”
不知为何看到她眼中的慌乱与害怕，就像是一把刀子戳在他的心口，那么疼那么狠。
佳娘再回过神时，账房里哪里还有陆南方的身影，她甚至不知他是何时离去的，只是这个家她到底有些不敢再住了。
自从那日夜里梦到陆北方后，她接连几日都梦到了那张乌青的脸。
如今再知道此事，佳娘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彩月来寻她时就见她坐在桌前发着怵，唤她也不应，摸着额头竟是滚烫。
“夫人！”彩月怕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慌忙喊道：“快来人！夫人发热了！”
王婆子在院里听到了声音忙帮着将佳娘背回了房里，又让同福去请了郎中，众人忙活了一场，才想到告诉陆南方时，却听到李叔说二爷下晌出去了。
陆南方仍是回了南镇抚司，他知道佳娘不想看到她索性便收拾了两三套衣裳就搬到了公房住。
冯三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但也知道他这般是与家里有关。
可大人家里人都死光了，如今只剩一个寡嫂，难不成那守寡的女子还能赶大爷出门不成？
李娘子熬好了药送来，见佳娘还在昏睡便将药放到一旁问彩月道：“夫人到底怎么了？”
彩月哪里知道今日是怎么了，但是前些日子的事还是知道的：“夫人怕是被大爷缠上了。”
李娘子自是信鬼神的，她从鬼门关里爬出来一直觉得是老天保佑，因此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声：“你快说，怎么回事？”
“有一日夫人梦魇了，醒来就去要去大爷的书房看看。自从那日后我瞧着夫人夜夜都睡不踏实，今日或许是二爷回来去族老那里闹了一通，这定是又吓着了。”彩月忧心道：“不知二爷这会子去哪里了，若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
陆家今日遇了大事，如今佳娘又倒下，只剩下陆南方一个主事的却又寻不到人，家里的下人遇到事情全围在东厢。
倒是李娘子下午主持了大局，把人都散了去。
“你这死丫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李娘子狠狠戳了戳彩月的头骂道。
彩月觉得无辜，她哪里能未卜先知这些，若是能早知道定提前预防一番，也不会让夫人被吓到：“那眼下可如何是好？”
李娘子细细思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怎么知道，二爷也不在，这事是必须要和二爷讲的，若是要做法请道士来也得他拍板不是？”
这驱的是他的长兄，可不是只有他能拍板了。
只是无奈李娘子等了几日也不见陆南方回来，佳娘的病排山倒海似的来势汹汹，郎中开的药吃下去也不见好，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再去换家医馆找郎中来。”李娘子吩咐同福道。
这几日佳娘只觉得自己进了一个梦境，她先是想出去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索性她也累了，就坐在梦境里的石头上休息。
脚下忽然传来一阵慌乱，只见山下一群山匪骑着马冲向一行商队，两厢人马一阵厮杀，终究是只剩下一个半大的孩童。
佳娘远远瞧着觉得他的神态面貌似乎有些熟悉，可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想来是自己认识人，不然为何她只挂心着这个孩童。
只见他哆哆嗦嗦的捡起地上的刀，狠狠将刀尖扎进靠近他的山匪的身体里。周围的人像是受了刺激似的闹着，又几个山匪被激得兴奋紧握着刀向他跑了过去。
佳娘从未见过杀人，此刻紧握的双拳都是汗，可她只想看着那名孩童将那些山匪都杀掉，她想看他赢。
只是在他就要成为刀下亡魂的时候，又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不过三两下功夫就把山匪悉数杀尽，孩童也被为首的人放在马上带走了。
佳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被人杀。
可转眼间发现自己竟然站在陆家的院子里，就在抄手游廊旁的豆蔻树旁。
陆家正屋外摆了三桌席面推杯换盏得好生热闹，死去的老夫人坐在正屋外，她穿着一身殷红色的锦缎，头上戴着她当成宝的翡翠头面甚是欢喜地与人说笑。
她一脸慈爱的看着一名面貌有些中庸的男子，佳娘细看那男子的脸猛得藏在了游廊的柱子后面，这人竟然是死去的陆北方。
身旁传来彩月与李娘子说笑的声音，她们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菜送过去。
她忙喊了声李娘子，嗓子却像是哑了似的，发不出一丝声响，她这才有些发慌，这个梦她该如何出去？
人群里她想找一找陆南方的身影，若是他定会有办法的，只是他仔仔细细找了几遍仍是没有任何踪影。
她跑去西厢找，仍是寻不到他的影踪。
陆家从未像今日这般，好似不管她怎么跑也跑不到大门口，她又被那道垂花门困在后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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