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波起（三）
陆南方一整个下午都在看关于浙江邸报，这也多亏了今日去衙门一遭，冯三在吏部主事耳边说了一句。
果然不过午时，近一年的邸报都放到了北司。
“大人，你这次还是带我一个人？”冯三问道。
陆南方看着他若有所思道：“怎么，你还不愿意？”
“大人这次是奉旨去的，怎么也的带上十来个兄弟浩浩荡荡的去吧。”冯三今日的瘾还未过够，如今只想再去杭州府立立威。
陆南方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敢想。江南织造局背后是谁你可知道？”
“司礼监？”
“你觉得锦衣卫浩浩荡荡去查内廷的文章合适吗？我是做生意的，不是一根筋。”陆南方想到了蒋正民：“那个青松还是没找到？问过他老家的人没有？”
冯三摇摇头：“问了，他就没回过太原府，怕是还藏在京城。”
陆南方看了看院里的水钟起身道：“你将我的衣裳和刀一并带上，明日……卯时太平巷汇合。“
冯三心想着杭州富庶，就不必买干粮了吧。
”买些酱饼米糕，杭州府……”陆南方欲言又止。
临走时陆南方看了看影壁道：“这次把李清风带上。”
他那日被李清风看到进县衙时都没有注意到这小子，看来是有点手段的。
冯三有些不解：“为何带他？”
“让他爬墙，不然你爬？还是我爬？”陆南方悠悠道。
自然不能是陆南方爬，毕竟是大人。自己这身板爬上去就被人发现，李清风猴似的当真合适。
陆南方回了陆家就听说花厅里有县尊夫人送来的礼，他脸上冷了冷。
却见佳娘在一旁拟着单子道：“堂尊夫人送来的，一根百年山参，五匹云萝，两盒掐丝珐琅八角香盒，一对平安翡翠扣，两壶三十年绍兴状元红，五盒知味观的点心，都是送你的。”
陆南方见她这般模样就知道佳娘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眉目轻松了些：“香盒不是给我的，兴许是给你的。”
佳娘将单子上的墨迹吹了吹：“这些礼如何回？”
“这些算下来应该值二百两？”若是往日他不会回，可今日自己若送回去难免让苏用连惶恐反而惹事，倒不如给他折了现银过去反倒省事。
佳娘自己算了算：“差不多。”
“那都存库房，明日你亲自送二百两过去，我一早要出门，过几日再回来。”陆南方道。
佳娘心一紧，怎么刚回来几日又要出门：“你要去哪儿？”
陆南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将来也是瞒不住的索性挥退了彩月和王婆子，佳娘见他神色严肃，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捏着。
“我要去趟杭州，叶大哥若是来你就告诉他，到了杭州一切多看多听多谨慎，莫要轻易做决定。”
佳娘点点头，她自然是晓得的，那么多钱打了水漂可不行。
“佳娘，我……”陆南方有些犹豫不决：“若是我有件事情现下还不知道怎么告诉你，但是我发誓等我知道如何开口了便悉数告知，你现在可会生我的气？”
陆南方的双眉紧蹙，里面皆是她从未见过的担忧。
佳娘九曲十八弯的心肠转了转，只能想到陆老夫人的死因，可这毕竟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更何况这也是她不仁在先。
“可是老夫人的事？”佳娘小声道。
陆南方剑眉抬了抬，她真的不笨，或许也会很快察觉自己的事情。
“这倒不是……你想岔了。”陆南方不愿自己身上的泥泞与黑暗被她看见。
他说的模糊不清，佳娘抿了抿薄唇犹豫许久才道：“那是很严重的事情吗？”
陆南方心里默了几遍才道：“其实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只是我怕你会讨厌我，甚至离开我。”他沉默了片刻。这些年，的确做了一些问心有愧的事情，让他无法说出什么令佳娘信服的话：“可是我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骗你的话。”
佳娘见他如此心里骤然一紧：“你明日去杭州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有关？”
陆南方看着她的眉眼点点头。
“先前说去四川，后来又是在淮安府坠崖也是和此事有关？”佳娘忽然道。
陆南方见她提起，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仍是点了点头。
“这次还会出现坠崖的事吗？”佳娘眼里有些润。
此去杭州查的是内廷的事，其中利益勾结的人肯定没有盐引的多，但事情却更加复杂。杭州府虽要协助，可若真是有本事，这些年也不至于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猖狂的事。江南织造局有问题，杭州知府或浙江总督有问题，市舶提举司或许也有问题。
陆南方缓了缓神色笑道：“你若失担心我，那我定会平安回来。”
佳娘知道他不会骗自己，可见他答非所问就知道此行必定也有性命之忧。
“你除了生意还有别的营生？”她早就觉得陆南方每日早出晚归定还有别的去处，哪里会天天坐到酒楼当掌柜。
陆南方道：“嗯，还有一个营生，不过依旧和做生意一样，不是我主动选的。”
一阵秋风吹来，天气渐渐转了凉，佳娘起身拢了拢衣袖：“你明日几时走？”
“卯时。”
佳娘听罢转身离去，陆南方看着她的背影伸了伸手可连一丝衣袂也没有触碰到。
佳娘晚饭吃的少，少到只是夹了两口菜，彩月坐在一旁见她放了筷自己也不吃了。
“你吃吧，是我自己还有东西要绣。”佳娘道。
彩月这才继续吃着饭，偷偷看着佳娘在烛光里绣着荷包。
松绿色的缎面绣着银白色的祥云，临到睡前彩月打了哈欠问道：“夫人可要安歇了？”
佳娘带着歉意看着她：“我忘了还在屋里，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儿自己梳洗。”
夜里陆南方看着东厢房的烛光，他走到门口又停了脚步，这不算大的院子两道门却是此刻难以越过的鸿沟。
卯时不到陆南方就见账房点了灯，门也大开着。
他忙急步过去，果然见佳娘坐在桌前写了账，恬淡寡欲似她一如既往的模样。
“你来了。”佳娘见他忙起身走了过去：“这个戴上。”说罢亲自将荷包挂在他的腰间。
陆南方抬起了手相她拥入怀中：“你放心，我此番定会平安回来。”
说罢便提着行李转身离去，冯三带着李清风在太平巷门口看着陆南方缓步走来忙将马缰递过去道：“大人请。”
李清风见陆南方脸色有些不佳，有些不太拿的准：“大人，上次是我错了。”
“无妨。”陆南方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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