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胭脂香（二）
从金玉楼出来已是酉时，人来人往的东关街如今正值饭时到是少了些人。
只闻到两边茶肆酒楼传来的阵阵香味。
“不如在外面吃了回去？”陆南方问道。
他依旧握着佳娘的手，佳娘也挣累了还未挣脱，索性就给他牵着。
佳娘用另一只手轻轻拧了拧陆南方：“先回去吧，不知道彩月和同福回去没有。”
陆南方知道她的小动作，如今就快到了小巷便放了她。
佳娘做贼心虚般理了理衣裳道：“你以后不要再破费了。”
“我喜欢。”
陆南方小声道，喜欢看你戴我送到东西。
小院的门开着，同福和彩月也不过才回来两三刻，见二人回来同福忙道：“我去买饭回来。”
彩月气鼓鼓的从腰间给了他三文钱道：“给你！”
原是他二人打赌，同福说二爷和夫人要回来吃饭，彩月说定是在外面吃了再回来。
佳娘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可晚霞的光照过来，倒是并不明显。
陆南方将包好的首饰交给彩月道：“去给夫人放好。”
彩月不敢耽搁忙小心接了过去。
同福回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小院的廊下点了几盏灯笼，陆南方又挂了几盏在梧桐树上，桌上也点了两支蜡烛，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四人依旧围坐在树下，彩月叽叽喳喳的讲着她买了好些糖莲子，还给青竹带了点心，给她娘带了扬州的干丝要回去做给她吃，同福也接着话说给李书买了两斤茶叶回去。
正说着话彩月忙指着天上道：“有月亮呢。”
佳娘抬头见，明月当空悬挂，星辰也闪着光。
低着就见陆南方嘴角勾起笑看着她，她知道要陪他再出去一遭。
“夫人，你说是扬州的月亮圆还是南京的月亮圆呢？”彩月若有所思道。
同福指着彩月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平日里就知道疯玩，什么都不知道，这天下是同一个月亮，你说哪里的圆？”
彩月听同福说又急又气：“我是问夫人又不是问你！”
佳娘倒真是如有所思的想了想道：“等你回南京了在看，这月亮定是比今夜的还要圆一些呢。”
彩月听的似是而非，但总之夫人说的都是对的。
待回了房，佳娘才打开一个个的木盒细细看着里面的首饰。
白玉兰的和田玉簪，梅花形的搔头对簪，藤花琉璃对钗，还有一对丁香式的耳珰和三朵绢花分别是桂花、紫阳、竹叶的样式。
彩月在一旁看得应接不暇：“可真好看呢。”
佳娘拿了一朵桂花戴在彩月发髻上笑道：“这对桂花小巧玲珑，你带着正好。”
“这对竹叶你回去带给青竹。”
彩月忙替青竹接过放在怀里，笑着摸摸自己头上两边的绢花笑得合不拢嘴道：“多谢夫人。”
回了家定要日日戴上给大家瞧瞧。
第二日清点了所有行李，一行人缓缓离城。来时四人不过是简单行李，回程却是大大小小的包袱堆了半个马车。
彩月担忧的看着她买的点心：“夫人，这点心回去不会化生渣吧？”
同福在车把式上听到扑哧笑道：“你要是担心就把点心好好抱着。”
“同福！”彩月气得牙痒痒，可碍于佳娘在一旁只能化作一声怒吼。
陆南方置办的庄子在应天府与扬州府交接的地段，行了大半日的路在日落前总算是赶到了。
庄子上除了水稻田，四处还种了些桑树，太阳渐渐西沉地上的泥土也随着田间地头的热升了起来。
家家户户都是炊烟袅袅，马车驶进一家农庄就见一名妇人打扮的女子，穿着粗布衣裳在蚕架上理着桑叶。一旁的桌上还放了案板和菜刀，想来是用来切桑叶条的。
妇人听了声音转身竟是大半年未见的彩云，她见赶车的人是同福坐在车把式的是陆南方，便紧紧地看着车帘。
“二爷安。”彩云依旧是如在陆家时那般行了礼。
车帘缓缓掀开就见彩月跳了下来，扶着佳娘莲步款款。
彩云带着哭腔喊道：“夫人！”
如今她在庄子里与旁的农妇一起养蚕抽丝，日子过得平和舒适。她们每月一起将晒干的丝线拿到镇上去卖，换了钱交了账，剩下的自己留着，看着自己这半年攒下的钱心里高兴，而这全都是因为佳娘及时救了她。
“彩云，你这些日子可好？”佳娘见她要跪下忙扶了起来。
彩云眼里落着泪嘴上却带着笑：“奴婢都好，庄上的佃户都极朴实，媳妇娘子也好相与，这养蚕抽丝还是她们手把手教奴婢的呢。”
佳娘见她眉宇之间皆是恬淡，想来前尘过往已成云烟，如今这日子是过得舒心了。
陆南方见二人寒暄完才出言道：“不知你这里可有吃的？你家夫人一路来见你，还未曾用饭呢。”
彩云这才恍然大悟，忙请了众人进了屋子，倒了水踌躇道：“山野之中没有茶，还请二爷和夫人将就将就。”
“无碍。”佳娘笑着端了杯子就喝了一口。
彩云这才拉了彩月去各家借了菜来，众人知道是东家来了，忙将家里好菜都端了出来。
不过半个时辰，桌上就放满了菜。水腌鱼，腊排骨炖蕨菜，黄花肉糜丸子，酸笋煨豆腐，桂花糖藕，米汤年糕样样都是农家媳妇的拿手菜。
山野之中，饭菜不仅好味道还自有鲜活的炊烟之味。用了饭彩云又端来了蜜瓜和一叠蜂蜜笑道：“二爷和夫人试试这这蜜瓜，前面撒的苗，今年才结果。只是这果子不大也不甜，且需沾着蜂蜜吃，不过水分足倒是解渴。”
佳娘虽吃得七八分饱但还是忍不住拿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蜜瓜，沾了蜂蜜。
“果然不错。”时下的水果大多是桃子梨子，柿子橘子。蜜瓜是西域的罕见物，佳娘以前吃过一次是极香甜的味道，今日沾了蜂蜜也算是有尝了一次。
陆南方看着佳娘尝了一块，自己也跟着吃了一口。虽不算太好的味道，但见佳娘喜欢他也夸着好。
心里便又记住了一条，蜜瓜回去得买。
夜里的风吹得有些凉，佳娘因为晚上吃得多了些便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辰，彩云见她如此就像是在陆家时一样。
她走上前道：“夫人，可以沐浴了。”
彩云早早的就和彩月讲好了今日她来伺候佳娘梳洗，连带着铺床也一并要做。彩月提着木桶就和同福提了两盏灯笼，去稻田里抓泥鳅，哪有不应的。
陆南方的房间在佳娘隔壁，本已冲了凉和衣躺在床上，却听见缓缓流过的水声从一旁传来。
随后就是彩云的声音：“夫人这次和二爷一同出门，旁人可没说什么？”
佳娘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但在温热的水汽中倒是看不出来分毫。
“嘴长在别人身上，凭他们说吧。索性我商户出身本不能挣好名声，二爷做买卖，想来也不在意这些。”
陆南方仔细听着佳娘的话，展眉微舒目，清洌的双眸里是悠然清浅的笑意。
佳娘又问了彩云养蚕抽丝的事，这才知道庄子里不是每户人家都有缫丝机，如今大多都是将蚕茧放进沸水中剥茧开丝，待做好一捆一捆的丝线，再卖到镇上织布的人家。
“不知这里的蚕丝织出的布如何？”佳娘问道。
彩云忙道：“夫人若想看，我现下就给你取来。”
佳娘自然是想看的，既然已经清楚自己今后要做什么，此刻多了解些也是有好处的。
只听彩云出去的声音，房间就安静了下来。
陆南方能猜到如今佳娘是什么光景，他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不敢再多想。
不多时彩云就着白绸，佳娘见这绸布做的极好，虽不如那上等提花缎，但在丝绸之中也算中上了。
“这是你织的布？”佳娘见了这布心里忽得有了一个想法。
“奴婢哪有这个本事，是隔壁住的王嫂子织的，她家里有一台织机，织了布就拿到绸缎庄去卖，这丝就是我们一起抽的。”彩云解释道。
“明日领我去见见她可好？”
“夫人要去，她必然高兴。”
整个庄子都是陆家的佃户，田边的桑树也是陆家的，众人巴不得能有机会伺候东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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