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夜行客（二）

　　青松警觉的看着挡在马前的陆南方，他虽想吃烧饼，可不至于是在此时此地。

　　陆南方看着黑衣男子的左肩，沉声笑了笑：“二位兄弟也不必把我当恶人，毕竟是你们吵了我的好梦在先。”

　　黑衣男子脸色缓了缓，只是他见旁边的马是两匹，知道暗处肯定还有一人，眼下不便纠缠拱手道歉道：“是我们的不是，不过我们有要事要办，真是对不住兄台了。”

　　陆南方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男子有些艰难提起的左肩，抬眼看了看朝霞道：“南京城里今天应是好天气，就不打扰二位赶路了。”

　　黑衣男子缓下的脸色又紧了紧。

　　面前的男子，不似他看到的这般简单，只有赶紧离去才是上策。

　　“可惜了，我们不去南京城。”男子道。

　　陆南方叹了一口气，尽是惋惜：“人间四月正是南京城最好的时节，真是可惜了。”

　　说罢不待男子反应，已飞身转到一旁，仍是淡笑模样，风光霁月：“二位请。”

　　黑衣男子不及细想，忙策马离去。

　　陆南方看着二人的身影，若是他猜的没错。他们还会见面的。

　　冯三忙跑了出来道：“这二人形迹可疑，大人为何不拦他们？”

　　“别人忙着走，我为何要拦？”陆南方看着湖面道。

　　也是，大人一向不管闲事。

　　索性天光已蒙蒙亮，远处的青山已蒙上一层白雾。陆南方二人便接着往淮安府反向驶去。

　　直到酉时，二人才赶到淮安府下辖的山阳县，也是淮安府衙的治所地。

　　此番二人进城并不敢大摇大摆的走城门，毕竟身上的绣春刀和腰牌若是被淮安府城门的守卫查出来，便是前功尽弃了。

　　二人在来往驿道的茶铺歇了许久，才见到一辆要进城送柴的牛车。这才将着棘手的货藏在干柴里，一路跟着进了城。

　　拉牛车的老叟哪里知道，这二位哪里是到淮安府做生意的年轻人，分明是恶名远扬的锦衣卫。

　　三人一路说着话，倒甚是投缘。进了城冯三一路帮着老叟送柴，直到分别时老叟依依不舍道：“老朽家就在城外溪山沟里，二位要是路过，就来歇歇脚。”

　　陆南方面色从容笑道：“定会前去叨扰您老人家。”

　　目送二人身影走远，老叟这才看到货板上的一吊钱，细细数竟有白文。

　　他不明白这二人为何要给他钱，想着若是他们来，定要好茶好酒招待一番的。

　　绣春刀短窄，削铁如泥。二人进了僻静的小巷将刀和腰牌小心放在怀里，这才去找客栈住宿。

　　此行陆南方倒是不需要扮作谁，他就只是南京城的商人，冯三仍作他的随从。

　　本就是自己的身份，倒是轻车熟路。

　　寻了一间离县衙挨着的客栈，开了两间房，二人便准备歇下。

　　客栈掌柜见他们是南京来的生意人，虽一身风尘仆仆，但陆南方的穿着体面，知道是不缺钱的主，便好言多说了两句。

　　“二位客官不知，你们今日是赶巧了小店刚腾出来两间房，这些时日，山阳县里怕是找不出几间房的。”掌柜的笑道。

　　陆南方便接过话问道：“哦？这是为何？”

　　掌柜的见二人是外地来的，便好心解释道：“想必客官也知道，我们淮安府自然便是盐运和榷茶的重地，南北行商来来往往倒是不稀奇。如今河道水盛，水运生意正是好的时候，年初西山又掘了座盐井，这不来的人便更多了。”

　　冯三问道：“年初掘的井，为何如今四月底了，人还多？”

　　掌柜的先前是存了卖弄的心思，此刻听冯三急不可耐的问，心下便得意道：“如今哪个生意最挣钱？除了盐业怕是找不出二家来。多少人排着队要兑盐呢！这才不过四月，前脚走了人，后脚人就跟着来。今日若不是我这儿有个客观运气好兑到了盐，腾了几间房出来，小店可没地方招待二位客官呢！”

　　陆南方听闻，不如羡慕道：“店家生意真好，若是我的生意这般兴旺，倒是不必再出来辛苦了。”

　　“这是天老爷赏我们淮安府的一口饭，你们应天府身在留都，有南京城做靠山，自是不缺这口饭吃的。”掌柜的心里舒坦。

　　淮安府自古繁硕，可南京城风水好，得了六朝古都的名头。两府之间私下里谁也不服谁。

　　如今掌柜的见自己在应天府的客商面前占了上风，心里自然欢喜，将他们送到客房门口才离去。

　　是夜，月明星稀。秦淮河畔灯火如昼，莺歌不停。

　　南京的都察院却多了两名不速之客。

　　副都御史王谦坐在上首，看着下首的人递上来的腰牌。再看他的模样，逃难似的，满脸的胡渣，一身的臭味。

　　毕竟已验明身份，对方的确是京城都察院来的御史蒋正民。今年刚中的进士，殿试时皇上问道晋时的一桩贪腐案“毛亭之变”，他的文章答的好。龙颜大悦，当即点了他去都察院司察百官之责。

　　新科进士按例，或命好的留在翰林院从编修做起打磨几年，差些的外放做个八品县令。

　　可御史最小就是七品官，蒋正民一来就入了皇上的眼，满朝哗然。

　　王谦混迹官场二十余年，哪里不知道淮安盐引其中的牵连。见眼前身负剑伤，却眉目坚毅的少年，心中感慨万千。

　　淮安府虽是南直隶的管辖，可向来是只听京城的管辖，不论民生监察还是军务政要。永乐帝迁都北京后，在南直隶留都的三司六部渐渐成了摆设，大多时候还是只盯着应天府，收好南京城。

　　大抵是想到了自己初入官场时的模样，将腰牌还给蒋正民言语缓和道：“蒋御史二人赶路辛苦，不如先去换洗，歇息一夜，明日本官修书京城，请杨都察出面周旋。”

　　蒋正民见王谦这样说，这才放下心来，打了揖道：“多谢王副都。”

　　待蒋正民二人离去，王谦神色一凛，当下便去了书房。

　　蒋正民进了南京城自然是躲不过锦衣卫的，何况他进了都察院。锦衣卫的眼睛遍布百官，就算是街上的平头百姓，也是知道一二。

　　曹平听人来禀便在都察院四周增添了人手。王谦那个老滑头自然不会将蒋正民如何，可他不能让人在南京的地盘上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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