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岁末（四）

　　佳娘这也不是全然没有明白陆南方今日的深意，如今她也算是看明白了，与彩云有牵连的男人怕是余账房，倒是自己误会了陆南方。

　　见陆南方的面色不算好，依旧是冷着一张脸，佳娘有些赫然：“我已在外院多时，便不久留了。”

　　账房在外院，她虽管着家，但身为女子本就不能久待。

　　陆南方自是明白其中道理的，一路将佳娘送到照壁。

　　余账房跟在后面，一路都在偷看佳娘脸色，见她并无什么不妥，这才放下心来。

　　彩月这臭丫头，可别有一日落到他手里，否则他定是要好好的教训教训的。

　　彩月这时哪里知道其中关窍，心里只一门心思的想着回去盯着彩云，不辜负她娘的吩咐。

　　佳娘一路倒是没有让人看出什么不妥，只是心里毕竟是起了惊天波澜，后背也发了凉。

　　一来是怪自己不够细致，竟然从未察觉，若是彩云做出背主的事情，她当如何？二来只觉得彩云放肆，她虽然也想过待离开陆家前将她放出去许人的，但眼下陆北方尸骨未寒，她也算是陆北方的怎的如此急不可耐？

　　回了屋子，佳娘坐在绣架前，打发彩月帮着理线。只有在绣花时她才能渐渐静下心来。

　　待心内渐渐平静，她才说着要去看看彩云如何了。

　　果然刚走到彩云的屋子就闻到了一股子生姜味，厨房自然是不敢怠慢彩云的，知道她发了热，立刻洗好了姜细细熬好了伺候。

　　见佳娘来，彩云忙起身。

　　佳娘忙道：“可别起来着了凉。”又替她仔细掖了被子。

　　彩云一脸感激道：“多谢夫人来看奴婢。”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又何时真当你是奴婢了。”佳娘温声道。

　　毕竟是自己出去会男人着凉发了热，如今见佳娘反倒关心她，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可佳娘从未经人事，又怎知晓男女之情势如水火，半点由不得人呢。

　　佳娘带了些安息香让彩月去点上，彩云虽身子无力，但如今喝了姜汤捂了一身的汗，倒也算退了热。

　　佳娘坐在床边安慰道：“你安心养病，这几日就别出来了，我让彩月伺候就好。”

　　彩云点了点头，她心里有鬼，但见佳娘如此待她，心里倒越发不安起来。

　　佳娘又细细嘱咐了彩月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待回了屋子，佳娘的脸色才彻底冷了下来。

　　彩云这副模样倒是情根深种入了魔，为了一个男人竟名声也不要，身子也不顾。

　　佳娘心里既已清楚了彩云的事，只当不知暂且放在一边，心里想着这次误会陆南方，终究是不对。

　　看着绣框里那条已经打完的络子，样式是最简单的祥云结，流苏的料子用的仍是过门那日送他荷包的群青色缎线。

　　佳娘想了想还是唤来了彩月：“把这个络子送给二爷，就说多谢他为大爷的事费心了。”

　　彩月得了吩咐自己不敢怠慢，风似的跑去西厢找人。

　　这也是赶巧，陆南方刚准备出门去找冯三，见彩月急急地往这头跑，便停了脚步。

　　“二爷这是要出去？”彩月问道。

　　陆南方笑道：“嗯，你这丫头平时发懒，今日这么着急过来是有何事？”

　　彩月不好意思道：“大夫人差奴婢来送二爷络子。”

　　陆南方接过她手中的盒子，赏了彩月一粒碎银子道：“帮我多谢大嫂。”

　　彩月拿了银子讨巧道：“大夫人还说多谢二爷操持大爷的事。”

　　陆南方嘴角敛了笑意道：“你告诉大夫人，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彩月是个实心眼，哪里看的出陆南方心中的不愉。

　　明明天气转了晴，旧栏茶社里却格外的凉。

　　大约是今日化雪的缘故吧，冯三心想。

　　“你手底下的其他人呢，今日怎么就这几个？”陆南方抿了一口茶道。

　　往日里，茶社的杂役和附近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大多都是锦衣卫扮的。茶社算是一个南镇抚司在应天府的三间情报铺子之一。

　　另外两个是酒楼，书斋。勾栏瓦舍的生意一直是他们可不做，如需要绣春刀放在桌上，谁敢说什么？

　　“都在都在，按大人先前的吩咐，昨夜趁着胡安在家里过冬至节，属下亲自绑了胡安那外室来，兄弟几个现下轮着审，可不敢懈怠。”冯三忙道。

　　“都处理的干净？”陆南方理了理络子上的流苏问道。

　　“处理干净了，一把火烧了那院子，丢了乱葬岗差不多身量的女尸进去。”冯三小心回道。

　　陆南方脸色大变：“你是真笨还是蠢！烧死的尸体喉咙有烟灰！你以为胡安那么好糊弄？”

　　冯三脸色铁青：“属下是真的没想到，本来只是想偷偷将那外室绑来的，可……”

　　他偷瞄了陆南方一眼道：“可杨金那小子说不如一把火烧了院子，不留痕迹。”

　　陆南方冷哼道：“把杨金给我带过来。”

　　冯三这才明白，陆南方先前说的大鱼是内奸的意思。他狠狠地拍了自己的头道：“属下无能。”当即跑了出去抓杨金。

　　还好老天助他，昨夜他带着的人全在地牢里，现在或许还在里面。

　　倒不是他运气好，只是杨金一开始就没打算跑，毕竟他还要等着陆南方后面的动作通知胡安。

　　他也不怕陆南方察觉，他只说自己也是想立功，不知道其中关窍，料定了陆南方没证据。

　　此刻被冯三压在地上跪着，仍是抵死不认：“属下只是想帮冯百户处理证据，并不是内鬼，请大人明察。”

　　冯三打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狗东西，吃里扒外，险些害死老子。”

　　陆南方面色冷峻，皱了皱眉道：“你可知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个外室能知道什么线索。”

　　成大事的男人，从来不会告诉亲信意外的人任何事情。

　　更何况是告诉女人，他与那外室不过风花雪月罢了，更不会说半点朝廷之事。

　　杨金怔怔地看着陆南方：“你是故意的，打草惊蛇？”

　　陆南方不怒反笑道：“不错，你倒是比冯百户聪明些。”

　　冯三面上有些过意不去，他当年误打误撞承了三叔的位子才进了锦衣卫，因为人笨时常被人欺负。当年选组分人时，没有佥事要他，反倒是陆南方炽手可热。若不是陆南方在曹佥事面前要了他，如今他说不定还在衙门里干杂事。他虽然不聪明，但只对陆南方忠心，这些年也混到了百户，虽有人不服，但也不敢多言。

　　“说吧，胡安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出卖我？”陆南方把玩着络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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