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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礼物


  这位爷出现的时间未免太微妙了,屋里的两人都是一怔,齐齐朝他看去。

  “二少?”周瓷探出头来打招呼。

  就见沈渡斜倚在门板上,一手抄兜,一手拎着件驼色大衣,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微微抬高的下颌,牵动着脖颈脉络,让白皙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

  黑色西装裤裹住一双长腿,此时也没什么正经的站姿,就那样松垮垮地交叠撑在地面上,影子被灯光拉长至屋内,和他这个人一样,透着一种似笑非笑的戏谑懒散。

  这副稳操胜券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来捉奸的。

  看到沈渡回来,周瓷反倒松了口气,下意识想要起身去迎接,后背一经拉扯,疼得她嘶了一声,又没什么力气地跌了回去,然后就陷在沙发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手脚并用地一顿挣扎,才堪堪抓着扶手爬了起来。

  这特别的欢迎仪式令场面略显尴尬。

  ……算了。

  周瓷干巴巴地解释道:“不要意思,伤了后背。”

  见状,沈渡含笑的眉眼一沉,很是鄙夷地瞪了她一眼。

  这才几天没见?就被人欺负成这样?站都站不起来了?

  出息!

  目光在周瓷因疼痛而倏然抿直的唇线上掠过,沈渡一边朝她走去,一边慢吞吞地吐出一记嘲弄:“该。”

  周瓷:“……”她又哪里招惹他了?

  沈溯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脸上温和的笑意稍淡了些:“阿渡,她是你妻子。”

  哪有当丈夫的,在妻子受伤的时候还这么冷嘲热讽的。如果沈渡一直都是这个态度,也难怪周瓷在沈家总是低眉顺眼的,见人说话都要藏着谨慎的心思。

  “原来你还知道她是我妻子啊。”

  听见男人隐含训斥的话语,沈渡前行的脚步一滞,天生带笑的眼尾向上轻然挑起,有细碎的光影从他的眸底掠过,映得瞳仁幽深难辨。

  他朝面容严肃的沈溯睨来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忽然慢条斯理开口道:“沈溯,你要点脸吧,一把年纪不找老婆,就知道惦记别人家的,这么厚颜无耻的行为,同是姓沈的,说出去我都替你丢脸呢。”

  沈渡的语气谈不上多讥诮,但偏是这样苦口婆心一般的劝诫,和恨铁不成钢似的表情,让人听着真像那么一回事。

  尤其是最后那个被拉长的“呢”的尾音,配合他微微摇晃的脑袋,和若有似无的叹息,简直是把沈溯苦心经营的良好形象狠狠踩在了脚底下,鞋底还写了醒目的四个大字:沈家之耻。

  好心送他老婆来医院却无缘无故被贴了标签的沈溯:“……”

  对沈渡的表演叹为观止但知道这时不宜说话的周瓷:“……”

  诡异的一阵沉默后,沈溯终究调整好呼吸,主动打破了僵持。

  得亏他的涵养够好,不仅没有因此气急败坏,还颇为纵容地颔首,只是说出的话却也难免夹枪带棒:“这次是意外。”

  “下次,”明白沈渡在故意找茬,沈溯这次也有了脾气,没再一味忍让,而是向周瓷望来一眼,那眼神流露出的怜悯和同情,看得周瓷都不好意思了。

  突地,沈溯话锋一转,直言道:“下次我一定会做到见死不救,等你亲自赶来,送你的妻子来医院。”

  言下之意,他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沈渡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好意思反咬一口。

  要不说沈溯涵养好呢,儒雅端方的人,即便语声冷凝,也让人觉得是斯文有礼的,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被他说得还挺高级。

  “下次?”沈渡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不是重点的重点,不大乐意地皱眉,“怎么?还想咒我老婆下次继续受伤?”

  胡搅蛮缠,根本没法聊,再见吧。

  周瓷注意到,沈溯最后离开的脸色其实很难看。

  可见沈二少的战斗力是多么所向披靡,无差别输出的攻击更是把伤害值拉满。

  也不知道沈溯到底哪里跟他不对付了。

  所向披靡的沈二少如愿以偿地赶走了碍眼的第三者,径直朝她走来,手臂一伸,将周瓷从沙发上捞了起来。

  周瓷被迫和他面对面,脸贴脸,灼热的气息喷薄而来,周瓷感到心口都跟着烫了起来。

  没了外人,沈渡眼底的笑意总算真实了一些,握着她细软的腰肢,向上提着,跟称肉一样随意地掂了掂。

  “你做什么?!”这个动作太突然,吓得周瓷险些以为自己要被甩出去,连忙抱住他的脖子,这样一来,被迫跟他靠得更近了。

  这么暧昧的距离,很难忍住不做点什么,所以沈渡低下头来,顺势在她微张的唇角亲了一口,这才把人轻轻放了回去。

  “没伤到骨头,算你命大。”即便知道周瓷没事,沈渡也还是有些生气,像是不解恨,忽地屈指敲她额头。

  “咚。”

  挺重的一下,那力道是半点不带收敛的,差点没把周瓷给震麻了。

  顷刻间,心里跟弹幕似的飘过一句吐槽:好好好,我命大,但你更像有那什么大病!

  想知道她的伤情到底如何,就不能直接开口问吗!非得用这么变态的方式去验证,多闲哪!

  然而,周瓷猜得没错,沈渡的确又闲下来了。

  毕竟把江城的大项目通通丢给了连夜被召回国的三个室友,一个大饼圈出了苦命的打工人,而坐享其成的资本家,现在甚至连工作电话都懒得接。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到了第五遍,忙着调整宣传片配乐的周瓷终于忍不下去了,从电脑前抬起头:“二少,你的电话。”

  “哦。”看都没看一眼是谁的来电,沈渡直接把电话按掉再关了机。

  他在床上慢悠悠地翻了个身,朝着周瓷的方向侧躺着,支起下颌问她:“吵到你了?”

  可能是刚才小睡了一阵,他的嗓音听上去低沉又沙哑,但精神明显好得很,俊美的脸上笑意盎然,衬得本就出色的五官更加秾艳惑人。

  所幸周瓷对他的美貌已经有所免疫,只多看了两眼,就拿起一只耳机戴上,准备检查配乐效果。

  “周瓷。”

  “嗯?”后半段的音乐不够契合,周瓷按下暂停键,把鼠标往回拉,打算重新截取音乐素材。

  沈渡问:“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小别胜新婚’?”

  出个差回来,这女人是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啊。

  床上男人的目光直勾勾的,契合着话里耐人寻味的暗示,有一下没一下地从周瓷身上扫过,逼得周瓷不得不重新抬起头来。

  她面无表情提醒:“二少,我是病人。”

  清凌凌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气恼,她背着光,因为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宽大的病号服便贴着脊骨,在有些黯淡的光线里弯曲成近乎脆弱的弧度。

  偏是这个脆弱的人,能在诡谲翻涌的沈家混得如鱼得水。

  被徐慧夸赞,得沈溯疼惜,就连严苛无比的沈兆安,都没有为难过她。

  无论什么时候被其他人刻意刁难,她都能凭着一天天见长的演技安然脱身,甚至好汉报仇不怕晚,还会事后借别人的手,给那些不长脑子的人一点教训。

  结婚一年多了,周瓷几乎从未向他讨过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正如一开始商量好的那样,她只是需要一个护她免于逃难的避所,剩下的路,她说她会自己走。

  现在看来,她其实走得很好。

  盯着周瓷满脸戒备的小脸,沈渡不觉笑了,从床上坐起,单手系着衬衫扣子,语调被故意拖长,施施然反将她一军:“我是说,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转转。”

  周瓷:“?”

  沈渡倒打一耙的手段向来高明,眼也不眨地嫌弃道:“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脑子里装的净是黄色废料。”

  周瓷:“……”

  喂!明明是你刚才那带颜色的眼神很让人浮想联翩好吧!

  周瓷暗自咬了咬牙,还是面无表情:“我是病人,需要休息,不宜走动。”

  于是,十分钟后,周瓷坐在定制的豪华轮椅上,怀里紧紧抱着还在传音乐的笔记本电脑,被矜贵的沈二少亲自推到顶楼的空中花园里去欣赏落日美景。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得益于极佳的视野高度,远处江面上的那轮落日便毫无阻拦地映入眼帘。

  这是周瓷从未见过的景象。

  盛大的落日被江面小心翼翼地吞咽着,一点点咬去那灼热的光亮,江面因此成了火红耀眼的一片,灿金波光在其中闪烁,像无数星辰洒落,随着水波的推动,仿佛陡然有了鲜活的生命,跳跃着,旋转着,最后又哑然归于平静。

  更为奇妙的是,另一处的天空竟高挂着一枚弯月,浅白色的一枚月牙,仿佛是水里的轻舟飘到了云端,与这热烈磅礴的日暮余晖遥遥相望。

  夕阳已去,皓月方来。①

  人类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一个充满规律的世界,日月轮替,顺其自然。

  所以暂时的困境又算得了什么呢?

  即便太阳落下去了,也有明月代替照亮前行的路,不是么?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很奇怪,周瓷从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悲观绝望的人,但在这场绝美的日落里,她却恍惚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喏,我可没你那么没良心,这是小别胜新婚的礼物。”

  沈渡站在她身后,弯下腰,双手撑在轮椅两侧,这个角度,正好能将周瓷完全纳入怀中。

  而他的唇,状似无意擦过周瓷的左耳,愉悦的笑意盈满每个字句:

  “南城大江的落日,送你了。”

  和他声音一同落下的,是周瓷脖子上多出的一条色泽嫣红的宝石项链。

  出差仅仅一天半,他竟真的给她带回了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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