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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沈渡的心思深着呢


  午后,金灿灿的阳光被厚重的帘布挡得严实,衬得门窗紧闭的包厢内更加沉闷。

  一个蓄着络腮胡,长相粗犷的中年男人正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来回踱步,焦灼的目光频频投向门口,忐忑不安尽显脸上。

  他就是沈家三爷,沈氏当家人沈兆安的三弟,沈兆铭。

  沈渡如果在这儿,得叫他一声三叔。

  但沈兆铭可从没想过要和这个混不吝的侄儿扯上关系,在他们的计划里,沈渡从来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威胁,他们只需要扮演好和善慈祥的长辈,纵容他我行我素地浪荡下去就行。

  只要那小子能识相地,持之以恒地当一个扶不起的纨绔阿斗,少学那些不自量力的年轻人去插手家族生意,沈兆铭就可以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反正沈氏家大业大,养一个废物绰绰有余,何况废物姓沈,也不算外人。

  然而,偏偏就是这么个纨绔小子,竟敢一声招呼不打,就把他们在江城筹划了许久的那个大饼给叼走了!

  更让沈兆铭受不了的是,沈渡甚至把他们的人全从项目组里踢出去了!

  这是面子里子半点都没给他们留啊!

  比这更气人的还有:如此釜底抽薪做法,怎么想,都非常符合沈渡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行事风格!

  于是,分明是吃了个大亏,他们事后却没有任何可以置喙的地方!

  因为沈渡没脸没皮,绝对不会对此感到羞愧的。

  兴师问罪的电话一拨,那头果然就是笑嘻嘻的态度:“哦,我就玩玩而已,等不想玩了,自然会还给你们,三叔您可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啊,让让我怎么了?”

  好好好!长辈就活该被这么整是吧!还德高望重呢,他怀疑沈渡真正想说的其实是“缺德”吧!

  “你”沈兆铭口唇发抖,气得直想破口大骂,沈渡却不痛不痒又刺了他几句,最后轻轻一笑,啪地挂断了电话。

  再拨,就再也打不通了。

  既见不到人,又抢不回生意,沈兆铭的血压一度狂飙,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就开始一一复盘事态是如何发展到现今这般模样的。

  越想,就越心惊了。

  起初,江城消息传来时,沈兆铭还当是听了个笑话。心想手下人做事是越来越没谱了,不过一个绣花枕头被调过去走走过场而已,居然都能怕成这样,真不争气,便也没有在意,只吩咐他们见机行事就好,等把沈渡送走,还是该干嘛干嘛。

  谁承想,沈渡在江城待了不到两天,就大刀阔斧地把投资部的人都给铲了!

  但是,大规模的人事变动对一家发展中的企业来说,无疑是非常伤元气的事情,任何一个有脑子的都不会这么冒进,不计后果。

  沈兆铭那会儿一听就觉得好笑,同二哥沈兆平说了,沈兆平也是笑着摇头:“无知小儿。”

  然后,无知小儿就把漏出来的底给兜住了沈渡不仅派自己的团队全权接手了项目,那横空出世的团队还效率奇高,目前都已经顺利进行到第二阶段了!

  进度快到他们想横插一脚都难!

  这绝对不是沈渡所说的“玩玩”而已!

  这臭小子根本就是蓄谋已久啊!

  等意识到这点,沈兆铭就彻底坐不住了,紧赶慢赶地想去跟大哥沈兆安告个状,诉个苦,也被对方轻飘飘的一句“不是没出乱子么?随他去吧”给堵了回来!

  从那天起,沈兆铭就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左思右想之下,还是约了二哥沈兆平过来面议相商。

  到底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不信沈兆平会坐视不管。

  两人约的是十二点,眼看着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也不见沈兆平的人影。

  沈兆铭心急得不行,一边踱步一边摸着胡子,没走几趟路,平日精心养护着的那圈络腮胡就都要被他给薅烂了。

  终于,随着包厢门被推开,穿着古朴唐装的沈兆平步履缓缓地走了进来。

  他的身形比沈兆铭要矮一些,也更瘦一点,五官并不出彩,充其量只是普通,与沈兆安这一脉优越的外貌截然不同。

  这其中是有渊源的。

  沈老太爷膝下有三子一女,女儿最大,和沈兆安是双胞姐弟,两人的生母是老太爷的第一任妻子林氏。

  那时候的沈家还处于风雨飘摇的关键时期,林氏陪着丈夫熬过了最艰难的年岁,却没能享几年清福,就因病逝世了。

  在沈兆安五岁那年,沈老太爷又娶了一任妻子,她便是沈兆平和沈兆铭的母亲吴氏。

  如今人们印象里的沈老太太指的也是这位吴氏。

  沈老太太是七年前才去世的,无病无痛,大早上面容狰狞地横死在半山别墅下的马路上,死得诡异又蹊跷。

  尽管最终定性为自杀,可这种死法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外界对此众说纷纭,碍于沈家的权势,才无人敢大肆讨论。

  多加留意的人会发现,从沈氏集团在南城崛起至今,发生在沈家的怪事其实并不少。

  早在二十七年前,沈家大女儿就离奇失踪,沈老太爷派人找了很久,在一个冷冬的大雪天,从悬崖深谷里找到了一些被野兽咬得稀碎的零星骸骨。

  经DNA检测,正是沈大小姐,老太爷当场吐血晕倒。

  据悉,沈兆安原本并非接手沈氏的最佳人选,那位惊才艳艳的沈大小姐才是老太爷属意的接班人,只是天妒红颜,沈大小姐最终竟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现在剩下的沈氏三兄弟,外人只道兄友弟恭,真正关系如何,大家也是不得而知的。

  毕竟再怎么说,都不是同个妈生的,心哪能真合到一处去。

  和沈兆铭不同,沈兆平常年礼佛,修身养性,遇事极少慌张,浑然不像弟弟这般性格躁动,情绪外露。

  一路走近,沈兆平视线低垂,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捻着一串佛珠转着,口中念念有词,对周遭的一切动静视若无睹。

  “二哥,您可算来了。”

  一看到他,沈兆铭的心就放下了不少,长长松了口气,急忙拉开桌边的椅子,将其迎入座位。

  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不像是面对兄长,更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沈兆平在椅子上坐下,桌上的玻璃映出他肃静的一张脸,嘴里的经文还在一段一段地往外念,很轻的声调,几乎听不清楚具体的内容。

  沈兆铭抓握着双手,在他身后站着,也没敢出声催促。

  几分钟后,沈兆平将佛珠挂回手腕上,细细收拾着衣袖,双腿齐平摆放,掌心抚着膝头坐直,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后,总算抬起眼皮看他一眼。

  和长相不符的是,沈兆平的嗓音实际上非常沙哑,像被烈焰焚烧过一般,粗粝难听,加上多了几分不悦斥责,听上去更加渗人:“不是早跟你说过,没事私下不要约我见面吗?”

  “这不是出事了嘛!”沈兆铭在他边上坐下,大口灌了口茶,把自己这些天的忧虑说了出来,“二哥,我现在怀疑沈渡那小子其实心思深得很!”

  “呵呵,心思再深又如何?”沈兆平不以为然,指腹在膝头画着圈,这是他不耐烦时的惯有动作,“当年我们能将他捏得死死的,现在照样可以。”

  “可当年我们派出去那么多人,最后只回来了一个,要这么算,我们才是损失惨重……”后面半句在沈兆平阴沉沉的目光下,暗自咽了回去,沈兆铭挠了挠头,莫名觉得怪瘆得慌,干脆提起茶壶塞嘴里一顿猛喝。

  沈兆平别过脸,不想看他这副蠢样,泅着冷凝的阴狠眼神落在窗户边一盆开得正好的木芙蓉上。

  那花生得艳丽,在翠绿色的叶片里摇曳生姿,花瓣攒得很紧实,一层一层地叠出波浪似的边缘。

  但终究是要入冬了,瞧着是花团锦簇的一派光景,实则叶尖部位已然见黄,花瓣也不如早前娇嫩,暖色的灯光照出花叶上一道道干瘪的褶皱。

  沈兆平眯了眯眼,不慌不忙道:“不用想这么多。沈兆安一向更器重沈溯,徐慧又是个没脑子的,整个沈家,也就老爷子对他稍微上了点心。”

  “如今老爷子年纪大了,护不了他多久了,独木难支,沈渡不会成气候的。”

  正如这木芙蓉一般,花无百日红,属于老爷子的时代早就过去,沈兆安这个当家人虽然颇有威望,把集团经营得有声有色,但他那人性情过分刚直,帮理不帮亲,早把董事会那些老滑头得罪得差不多了。

  如此一来,反倒让他们有机可乘。

  想到未来的蓝图已经完成了大半,沈兆铭得意地笑了起来,那胜券在握的神色让沈兆铭也跟着安心了不少。

  沈兆铭定了定神,接着问:“二哥,江城那边,还要不要派人过去跟一跟?”

  “暂时不用,既然被沈渡拿走,那就把我们的人都撤回来,最好是走得干净些,别给他人作嫁衣裳。”

  沈兆铭听懂了,连连点头:“对,一点东西都不给留,沈渡要逞能,就让他逞个够!”

  西亚湾那条线被盯上后,他们就着手开始做新的准备,从一年前开始入盘,整个江城自上至下的关系都是他们在打点交涉的,借着文化园的名义,陆续转入了不少人力物力。

  那块饼里头的真正的馅料是甜的还是咸的,沈渡未必猜得到,也不一定有机会尝到味。

  一个从未接触过家族生意的毛头小子,要想捡现成的便宜,远远还不够格。

  “知道就好,你也学着稳重点,别整天咋咋呼呼的,像什么话。”沈兆平拿出兄长的架势,把沈兆铭训得抬不起头来。

  “至于董事会那边,如今已经被我安抚住了,短时间里还不会大动作,你最近就安分点,别给人家留把柄。”

  “我明白。”

  吃过午饭,趁着日头好,沈兆铭又热情万分地邀请沈兆平一起到外间的私汤里泡温泉。

  “二哥,这边的私汤不错,赏个脸?”

  “不用了,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

  沈兆平站起身,重新捻动着佛珠,离开前,忽然扭头又看了眼那盆已有枯势的木芙蓉。

  不知怎地,他又觉得这盆花比刚才茂盛了一些。

  心头浮上轻微的躁意,沈兆平蹙眉道:“叫人把那花给我拔了。”

  -

  四喜园。

  露台温泉池。

  温暖澄澈的水流从细长的竹管里缓缓淌出,宽阔的圆弧形汤池里,男人悠哉哉地靠在池壁边闭眼假寐,线条漂亮的上半身在浓白的烟雾中若隐若现,肌理分明,骨架完美,配上一张俊雅无俦的脸,令人浮想联翩。

  美男当前,视频里的三人却不约而同地露出嫌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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