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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老曲


凛冬的寒气扑面而来,莲波打了个寒战。

高云升一系列的动作,已经让她彻底认清了他的面目,也彻底断绝了继续和他做夫妻的心意。于是晚饭时分,她故意当着王氏和高云升的面,说母亲打算给溪客定一门亲事,招一个上门女婿。

她这么说,就是让高云升彻底死心。如果在她身上得不到他最想要的,而她又不许他纳妾,那他愿意和离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她还是抱着一丝情分,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说出仵作老曲和他的事。

王氏一听,脸色立刻变了:“你娘打算把书坊交给他们经营?”

莲波点头:“爹娘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只是溪客被贼人抢了,书坊才交给我打理。”

王氏气急,立刻看向儿子。高云升没什么反应,对莲波温和地笑了笑:“书坊是岳母的,她愿意留给谁便留给谁吧,我们为人子女,孝顺为先。”

莲波笑微微道:“是啊,娘抚养我长大成人,又对我宠爱有加,我已经感恩不已,不会贪心想要更多。夫君也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王氏急切之中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儿子,高云升依旧无动于衷。

饭桌上三人默默吃饭,平静得仿佛回到了从前。王氏忍耐到饭后,单独把儿子留下来。

高云升刚刚关上房门,王氏就迫不及待发了火:“你哑巴了不成?她老娘要把书坊留给老二,这些年莲波忙前忙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少也该分得一半家产,你为何不吱声?”

高云升居然不气恼也不意外,淡淡道:“留给老二是必然的,因为莲波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王氏惊道:“你说什么?”

“莲波前几日才告诉我,她是养女。”

王氏捂住胸口差点没背过气去,半晌才咬牙切齿道:“这女人真是心机太深了,居然一直瞒着我们!你真是蠢啊!居然成亲四年才知道。”

“阿芙哪一点不比她强?你非要娶这个泼妇,眼下可好,鸡飞蛋打。呸,她连个蛋都不会下。”

高云升一脸寒霜地站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青檀在书坊待了两天,大致摸清了整个书坊的布局和人数。刻工印工加上安叔父子共计十二个人,再就是厨房做工的一对夫妻,和林氏身边的两个婢女书香墨香。

据安叔说,这些人里唯有他和儿子安小虎会武功。青檀留意看了看,其他人的确是老实巴交,本本分分的手艺人,只知道埋头做活。青檀以切磋为名试了试安叔和安小虎的功夫,连卫通都不如,显然他俩不可能是黑衣人。

溪客书坊位于幽城繁华之地,街对面刚好有一座迎客茶楼。青檀进出书坊之际,不时看看茶楼二楼的包厢,发现其中一扇窗户上挂了一串铜板便寻机过去。

江进酒和张夼正等候在包厢里。青檀推门而入,见到桌上光秃秃的只有一壶茶,连果子和茶点都没有,忍不住调侃道:“师父,你这样抠门,小心下回这茶楼掌柜的不给你坐包厢了。”

张夼忍着笑:“别说了,老大被青斧帮的帮主宰了一百两银子,正心口滴血呢。恨不得这一壶茶都不要。”

青檀连忙倒了一杯茶递给江进酒:“花了钱就喝啊,不然浪费了岂不是更心疼。”

江进酒皱着眉头,有点后悔不该选在茶楼见面,这不每次都要花点银子点茶才能坐包厢。

“青斧帮有消息吗?”

张夼道:“青斧帮里的确有兄弟俩销声匿迹了十几年。这两人叫刘顺,刘昌,他们接了一单幽城的生意,在洪英七年之后就失去了踪影。”

青檀不解:“帮主居然没派人找他们?”

江进酒放下茶杯,露出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解释道:“青斧帮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做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只收钱办事,不问来由,也不管是不是昧良心。所以这帮派里的人,大都不是什么好人,都只看钱,彼此之间也没什么情分。不像我们风云镖行,相处得如同兄弟手足一般。”

青檀问:“帮主说了那人的名字吗?”

江进酒嘁了一声:“时隔久远哪还记得?帮主只记得那人左手缺了一根小手指。嗐,能打听到这点消息已实属不易,扔出去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

青檀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师父,衙门的仵作老曲缺了一根小手指。”

江进酒又惊又喜:“难道是他?”

青檀仔细一想又摇了摇头:“不会是他。仵作不是什么好差事,如果他当年杀人灭口,独吞了赎金,手里至少有上万两银子,怎么可能还继续做仵作?且他家里一贫如洗,日子十分穷苦。”

所以连高云升的那点银子他也看在眼里。

张夼好奇:“你怎么知道他家里的情况?”

青檀只说跟踪过他。没提高云升和老曲之间的勾当。

江进酒继续说:“书坊的人,我让卫通查了一下,貌似都没什么问题。对了,有个刻工叫常福,和李虚白的管家常笑是兄弟。至于李虚白,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一个人,家中除了几个仆人,便是管家常笑和随从蓬莱,这两人会武功,至于武功深浅暂不清楚。”

常福和常笑是兄弟。如此说来,李虚白想要从书坊里拿点字模应该不难。青檀又问:“什么叫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是说他家里没有婢女吗?”

“对,清一色的男人。”

不是断袖却不近女色?青檀突然心念一动,盯着江进酒道:“师父,你说他会不会出过家?”

江进酒明白她的意思,啼笑皆非地瞥她一眼:“我看你也是找人找的走火入魔了,他会是佛狸?就凭他长得好看?”

青檀不服:“年纪也对得上。”

江进酒敲敲桌子,说出最关键的问题:“他没有内力。”

青檀不死心,反驳道:“僧人既然能还俗,为什么不能失去内力?”

江进酒无奈地点头:“好好好,你说得都有道理。我让卫通接着去查这位李大善人。”

青檀目光灼灼:“你不觉得他的行为有点像和尚吗?慈悲为怀,乐善好施,不近女色。”

江进酒呵呵:“那我看张夼也挺像和尚的,他还一直吃素。”

张夼连忙解释:“我吃素是不让荤腥扰乱我的五感。用毒的人,鼻子嘴巴一样都不能失灵。”

“我还很好奇,李虚白哪来的那么多钱。”青檀笑盈盈看着江进酒,“师父,你那么爱钱,你不好奇吗?”

江进酒没好气地瞪着青檀,这好徒弟是一天不气他就难受啊。

他挥挥手赶人:“好了好了,有消息我再来告知你,我要去向沈大人回话。你赶紧回去吧。”

青檀下了茶楼,刚回到书坊,正巧莲波从高家过来。

青檀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胳膊,朝后院走去,貌似不经意地问道:“阿姐,你说李虚白那么乐善好施,会不会是以前做过和尚呢?”

“不会吧。”莲波杏眼一愣,“听说他是家中独子,父母为何要送他出家?”

“阿姐对他很了解吗?”

“知之甚少。他来替母亲看病,母亲偶尔会和他闲聊几句。”莲波笑微微地睨着青檀,“你当真对他有意思啊?”

“我就是好奇嘛。”青檀故意一本正经地问道:“阿姐,你说我长得难道不美吗?”

莲波正色道:“当然美啊!幽城不会有比你更美的小娘子了。”

青檀皱皱鼻子:“所以我怀疑他是不是出过家当过和尚,不近女色。”

莲波笑了:“也有可能人家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呢。”

青檀哦了一声:“那我回头坐他怀里试试。”

莲波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青檀扑哧笑了:“阿姐,你是被我吓到了吗?”

莲波忍俊不禁:“李虚白要是听见这话,明儿都不敢来给你敷药扎针了。”

沈从澜听完江进酒送来的消息,也不禁想到了仵作老曲。

送走江进酒和张夼之后,他把王义山叫了过来,问道:“典史可知道老曲的手指头是怎么回事?”

王义山道:“他年轻时喜欢赌博,那根手指头是被恒昌赌坊给剁了。”

“为何?”

王义山道:“恒昌赌坊的人说他出千。他不承认,硬说凭本事自己赢的钱,恒昌赌坊的人一贯心狠手辣,蛮不讲理,手指说剁就剁了。不过也好,从此他就戒了赌,老老实实地做起了仵作。”

“他家境如何?”

王义山苦笑:“有钱人家谁会做仵作?”

沈从澜心里思量,老曲虽缺了一根手指对得上特征,但却没有嫌疑,毕竟当年那一大笔赎金,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况且老曲也戒了赌,不可能在赌场上输光。

王义山不甚乐观地摇摇头:“大人,我看这案子难破。那人杀人灭口独占了赎金,岂会还留在幽城?只怕早就带着钱远走高飞了。”

沈从澜点点头,问道:“假如典史突然有了这么大一笔钱,打算如何花销?”

“我么,”王义山捋着胡子想了想,“自然是先置办一座大宅子,买些丫鬟奴仆,然后再买田地买铺子,花不完的便存在钱庄里。”

不错,大概十有八九的人都会这么做。

沈从澜若有所思道:“我想到一件事,阿宝他娘说孟贵给绑匪的银票是假的。假若这人拿了假银票去置办田地铺子被人发现会如何?”

王义山道:“自然是被人举告,收监坐牢。”

沈从澜:“不错,依照律法要脸上刺字,刑满之后再遣回原籍。”

王义山激动起来:“大人说得没错,如果孟贵用了假银票,这就是一条线索。”

沈从澜道:“孟贵肯定是用了假银票,只是不敢承认。所以,这个人极有可能还在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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