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韦家小技
其实青檀骗了李虚白,林氏并不同意她和李虚白一起去京城。因为上次出城拜祭楚长河,遇袭中了埋伏,青檀中毒,险象环生。她至今还心有余悸,担心贼人不死心,还会对青檀动手。
青檀知道林氏的担忧,哄她道:“阿姐让安叔逢人便说我记不得小时候的事,若是贼人信了最好,倘若不信,早晚还会伺机想要除掉我。一日抓不到他,我便一日不安全。这次出行其实是一招引蛇出洞。师父会带着几位镖师暗中跟着我,如果贼人不死心,再来对我下手,他们就趁机把贼人拿住,交给官府。”
当然这话也是假的,她根本用不着江进酒暗中护送,这么说,林氏才能安心放她出门。
林氏道:“那让他们跟得近一些,最好让你师父藏在马车里。”
青檀失笑:“阿娘放心,我武功很好,只不过是上次中了毒才让贼人跑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她从桌上的花瓶里摘下一朵腊梅花,朝着窗外随手一抛,轻飘飘的一朵梅花,逆风而上,竟将屋檐下的一根冰凌敲了下来。
随着当的一声脆响,冰凌落地,星星点点散开一片水晶碎银的冰渣。
一朵花居然能化作暗器击落冰凌!林氏和莲波,书香墨香,全都看直了眼睛露出震惊的表情。
青檀笑盈盈道:“阿娘这下不担心了吧。”
林氏松了口气,打趣道:“我担心李虚白。”
青檀顽皮地皱皱鼻子:“担心我欺负他啊?”
林氏怜爱地捏捏她如玉的鼻梁:“你打小就是个霸道性子,姐姐处处让着你护着你,那是因为你们是亲人。外人可不行,你欺负人家,人家会跑掉的。”
青檀莞尔:“我不会欺负他的。”
才怪。
即便亲眼见到青檀的功夫,林氏还是不放心,安排让安小虎也陪着一起去京城,万一有事,多个人就多个帮手。
翌日一早,蓬莱驾车来到书坊门口接上青檀和安小虎。
青檀上了车,冲着李虚白含笑道了声早。
李虚白保持端坐姿势,客气而不失礼貌地微微扯了下唇角,做了个请的手势,挥袖之际,一股清淡的檀香幽幽溢出。
青檀笑靥如花地望着他:“我娘备了两个手炉,怕我们路上冷。”说着,便将一个手炉朝他怀里塞过去,李虚白双手原本规规矩矩放在膝上,见状忙不迭地伸手来接,于是青檀顺势探向他的心口,的的确确没有内力。
被碰到心口的李虚白脸色微红,尴尬地拿着手炉,目光不知如何投放。
青檀目光扫向驾车的蓬莱,会不会是他呢?江进酒说蓬莱和常笑有武功,可是武功到底如何,并未试探过。
马车出了城,驰上前往京城的官道,青檀假装担忧地提起了话头:“上次我和阿姐阿娘一起出城遇见匪徒,不知道这次会不会。”
李虚白为了打破尴尬,接话很快:“应该不会。”
青檀含笑看着他:“如果遇见匪徒,我会保护李大夫的。”
李虚白正色道:“若真有劫匪,二娘子护好自己,不必管我。”
青檀嗔道:“那怎么行,你是陪着我去京城的,我当然要护你周全。”
李虚白转开目光:“蓬莱会武功。”
青檀顺势问道:“他武功很高吗?”
李虚白认真道:“我不懂功夫,所以在我眼里,他武功很高。”
青檀自然而然地问了句:“那我找个机会和蓬莱切磋切磋,李大夫没有意见吧?”
李虚白略一思忖:“还是不要吧,万一伤到二娘子不合适。”
青檀微微一笑:“伤到了也没关系,李大夫会替我医治的。”
李虚白默不作声地低了头,一副“反正我劝过了,你随意吧”的无奈表情。
青檀暗暗好笑,隔了一会儿问道:“李大夫怎么不说话?”
李虚白神色略窘:“说什么?”
青檀嫣然一笑:“那就说说你为什么那么有钱。”
李虚白用手摸了摸眉心,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青檀忍着笑,故意道:“是不是太冒昧了。”
李虚白没有说是,但是脸上回了一个“你也知道”的表情。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青檀猝不及防突然开口,想要从李虚白的神色中看出破绽。
可惜他面色并无震动和异样,只是不解地看看她。
青檀盯着他的眼睛:“李大夫慈悲为怀,乐善好施,又不近女色,很像是出家人。莫非以前当过和尚?”
李虚白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青檀目光灼灼:“真的吗?”
李虚白坦然回视:“真的。”
滴水不漏的反应。
习惯了动手的青檀,望着眼前这张波澜不惊,俊美动人的脸,真想把他绑起来,拿出小皮鞭,干脆利落地来一场恐吓逼问,但好像有点操之过急……再忍忍。
她压住心里的小恶魔,选择闭目养神。文绉绉的套话,着实心累。
蓬莱驾着车,四人一路平安无事地到了京城,在德胜门外排队等候入城。
青檀下了车,伸展腰身,城墙边的茶棚下,那位说书的老汉还在讲青天塔的仙人状,听故事的人比前些日子还要多。
青檀闲着无事,抱臂站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官道上传来一阵奔雷之声。
众人都被这马蹄声惊到回头张望,只见远处腾起一片黄色烟尘,数十匹高头大马,朝着城门而来。不多时,这队人马到了跟前,皆是一样的装束,兜鍪甲胄,腰佩长刀。甲胄上有“北庭”两个字。方才还闹哄哄的人群,此刻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刀剑和甲胄,对手无寸铁的百姓来说,自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和压迫。等候入城的百姓纷纷自觉自发地往后闪躲避让,给这一队人马让路。
为首一人,端坐马上,身形挺拔,腰间悬一虎头牌,这是从二品的腰牌。
城门卫领兵李寻看清来人相貌,连忙疾步上前,拱手施礼:“恭迎使君。因上峰有令,所有人进城都需登记名册。”
被称为使君的男人尚未开口,他身侧的副将没好气道:“使君奉命进京述职,带的都是府中亲卫,还须登记名册?”
李寻赔着笑脸:“是上头的指令,下官不敢违命。”
萧元盛抬手止住身边人,声音略显疲惫:“报上名册。”
“多谢使君。”李寻十分恭敬:“使君稍候,容下官登记在册。”
青檀听见使君这个称呼,不禁好奇是哪位节度使,于是走到跟前不声不响地看过去。甲胄上有“北庭”两个字,说明这是北庭军,归朔方节度使辖制。
原来这便是朔方节度使萧元盛。她为了寻找夷微,在朔州待了一年,听说过这位节度使的大名,不料今日却在这里偶遇。
萧元盛是前任节度使萧荣独子,萧荣战死后他便承袭了父亲的爵位,领了节度使。边关风紧,战事不断,他和李虚白是同龄人,看上去却比李虚白大了好几岁,剑眉深目,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李寻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登录了名册,赔着笑脸说:“使君请入城。”
萧元盛微微颔首,一夹马腹,带着手下亲卫进了内城。
马蹄声渐渐远去,两侧等候的百姓重新开始登记进城。轮到李虚白的马车,城门卫验看过所后,又朝马车内看看没有藏人便很快放行。
进了内城,车水马龙,张灯结彩的帝都繁华就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徐徐铺陈开来。
青檀默默盯着街上的人流,上元节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候,很多卖艺的江湖班子都会赶来京城大赚一笔。邓瘸子已经到了京城,眼下虽不知道落脚何处,但是上元节那天,他一定会出现在皇城御河。
让青檀暗自惊讶的是,蓬莱似乎对京城很熟,并未问路,径直驾车走到东城的一条繁华街道上。李虚白挑开帘子,看着对面街面,对青檀道:“卖机关的铺子就在这条街上。”
青檀笑笑不语,看来他没有骗她,还真的是在京城买的机关。
终于,马车停了。青檀下了车,站在李虚白身后,抬头看着眼前这家毫不起眼的店铺,店名叫“韦家小技。”
这店主也实在谦逊,居然起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店名,难怪生意不好,门可罗雀。
青檀跟在李虚白身后走进店里,奇怪的是,店里空空如也,没什么摆设,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计正在打瞌睡。
李虚白清了清嗓子,客气地询问:“你家掌柜的在吗?”
小伙计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看看青檀,又看看李虚白:“你是问老掌柜,还是小掌柜?”
蓬莱上前道:“我们要买一个看家雀。”
“哦,那要找小掌柜的才行。”小伙计面露难色地挠挠头,“小掌柜的出门好多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青檀道:“非要找小掌柜的不可吗?”
小伙计点头:“是啊,看家雀是小掌柜做出来的机关,老掌柜不会装。”
“谁找我啊?”正巧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位风流倜傥的年轻人,漆黑长眉下长着天然含笑的一双多情眼。
小伙计连忙站起来,脸上的瞌睡全没了:“掌柜的,这两位要买看家雀。”
年轻人满面春风地朝着李虚白和青檀拱了拱手:“在下韦无极。”
青檀望着韦无极那双活色生香的眼睛,忍不住瞟了一眼李虚白,心道他的桃花眼真是白长了,风情风流全被一张无欲无求的正经面孔给压得纹丝不露。
韦无极眉飞色舞道:“哎呀你们可真是有眼光,看家雀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连我爹这种机关老手都要甘拜下风,江湖上没有第二家。”
青檀笑微微地看着他吹牛逼。不过凭良心说,这个名叫看家雀的机关还是蛮牛逼的,把她的手背划破了一层皮,现在还没好呢。
她问:“多少钱?”
韦无极双眸放光地望着她:“是女郎要买吗?”
青檀点头。
韦无极正色道:“八十两银子。”
青檀倒吸一口气,正要说“你要打劫就明说,不必这么绕弯子”,蓬莱已经按捺不住先开了口:“你上次为何找我家郎君要一百两?”
韦无极脸一板:“我卖给女郎当然要便宜一些。”
蓬莱气结。这是什么鬼道理。
青檀很同情地看了一眼李虚白,原来不止是买膏脂当冤大头,买机关也被宰。
韦无极马上又堆起笑脸问青檀:“女郎是住在京城吗?”
“幽城。”
“那也不远,我不收路费。”
蓬莱气道:“那你上次为何收了我们二十两路费。”
韦无极冲着蓬莱翻了个白眼:“我乐意替女郎跑一趟你管得着吗?”
蓬莱气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青檀如实告诉韦无极,:“八十两太贵了,而且我也没带那么多银子。”
韦无极道:“女郎带了多少?”
“二十。”
“那就二十吧。”
李虚白足足花了一百二十两,轮到青檀只花一个零头!蓬莱气到快要吐血。再看李虚白一副默默吃亏的表情,硬生生把一堆骂街的话给吞了下去。郎君已经当了冤大头,不好再在郎君心口上戳刀。
谈好价钱,韦无极去店铺后面拿东西。
青檀抬头再看“韦家小技”的店名,忍不住好笑,谦逊个鬼啊,牛皮恨不得要吹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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