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韦长生
玄一和朱奕带人从青天塔的第一层开始搜寻查找,几乎每条砖缝都仔细检查过,依旧一无所获。
两人再次来到塔顶,玄一扶着腰身,绕着塔顶转了两圈,最后目光落在投仙人状的木箱上,这是唯一能放东西的地方。朱奕随着玄一的目光看过去,苦笑道:“真人,我昨日亲自看过两次,里面空空如也。”
玄一围着木箱绕了一圈,喃喃道:“会不会有夹层?”
“夹层?”朱奕眸光一亮,立刻从腰间抽出匕首,三下五除二,将木箱从铁索上卸了下来。
玄一抬头看了看铁索,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朱奕蹲在地上,竖起手掌在木箱的内外探了探高度,兴奋道:“真人英明,看来的确有夹层!”
玄一一听大喜,忙道:“快拆开看看。”
朱奕用匕首撬开木箱底板,果然露出一个夹层。玄一大喜过望,俯身一看,却丧气不已,夹层里根本什么都没有。但是,木箱的底板上却刻着八个字。
朱奕也看见有字,连忙把木箱转了个方向,念了出来:“沉冤得雪,玉玺重现。”
玄一看着这八个字,半喜半忧。喜的是,玉玺的消息果然就在青天塔,忧的是,并没有说玉玺藏在哪儿。
“冤案得以昭雪,玉玺就会出现?”朱奕望着这八个字,“真人,你看这字迹和仙人信上的一模一样,工工整整。”
玄一摸着胡须,困惑不解道:“到底是什么案子没有沉冤昭雪?总不会是全天下的冤案都要一一沉冤昭雪吧?这也不可能啊,世间怎么可能没有冤屈?”
朱奕思索道:“真人,今早使君拿来的仙人信,那张纸不同寻常,是用来印钱引的专用褚纸,我问过沈从澜,他说仙人信一直用的都是褚纸,且只用褚纸,仙人信上的字也是字模印上去的,绝非手写。你说仙人会不会是在暗示,有一件和褚纸和篆刻有关的冤案?”
玄一惊叹了一声:“不错!朱大人果然聪明!”
朱奕道:“依我看,就算把这座古塔翻个遍,也不可能找到玉玺。必须要等案子沉冤得雪,玉玺才会出现。”
“朱大人说的是。”玄一道,“这木箱有玉玺的消息,你先别装上去,带回京城交给陛下。”
找到木箱上的这一句话,此行也不算白跑一趟。两人翌日一早便带着木箱离开了幽城,
玄一离开不久,寒江寒雪随后也自行离去。身边没了眼线,沈从澜这才有机会来到书坊对面的茶楼,让阿永去请莲波来见一面。
不巧的是,莲波出门探望宋夫人并不在书坊,青檀代替莲波来到茶楼。
包厢里的沈从澜一见进来的是青檀,表情略显失望。
青檀暗暗好笑,拜手解释道:“沈大人,我阿姐去探望宋夫人不在家。大人若是方便,我可以带话给阿姐,若是不方便,不妨再约个时间,等我阿姐回来我告诉她便是。”
沈从澜笑道:“没什么要紧事,你转告她也是一样。一是,寒江寒雪已经走了,二是,青天塔上投仙人状的木箱已被玄一真人和朱副使带走。”
青檀一怔,不解道:“他们为何要带走木箱?不想再让百姓投仙人状?”
沈从澜道:“他们发现木箱有夹层。”
青檀立刻问:“夹层里有东西吗?”
“没有,但是箱底有八个字。”
青檀听见“没有”心想自己果然猜对了,萧元盛根本就没有投仙人状。韦无极在骗她,夹层是真,但是仙人信掉进夹层是假。
沈从澜放慢语速:“刻的是,沉冤得雪,玉玺重现。”
青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场用玉玺做钓饵的局。沉冤得雪,必定指的就是当年的益州钱引案。
“他们把木箱带走呈给陛下过目。”沈从澜了然地笑了笑:“我已经看出来了,玄一和朱奕来到幽城,是为了在青天塔内寻找玉玺。欧阳诚跟着萧元盛,名为见证,实为监视。以免萧元盛借投仙人状之名,栽赃陷害朝中大臣。幸好,这刺客是个无名之辈。”
青檀忙问:“大人知道刺客是谁?”
沈从澜一想青檀不是外人,也不至于走漏消息,便说道:“刺客就在京城,韦家小技韦长生。”
韦家小技!青檀震惊到差点说出这几个字。
沈从澜看见青檀的表情,感觉不对劲:“你认识他?”
“不认识。”青檀没有说实话,解释道:“我只是惊讶,仙人居然能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找出刺客。”
沈从澜叮嘱道:“没抓到刺客之前,此事不可外传。不过,萧元盛昨日已经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想必刺客早已被擒拿归案。”
青檀立刻保证:“大人放心。这事除了阿姐,我不会对外说出去。”
沈从澜提醒道:“御前司的人虽然撤了,但也许暗中还有人留下来,你让莲波小心行事,不要惹上麻烦。”
“明白,我会转告阿姐。”
离开茶楼,青檀径直去了风云镖行,一问阿松,却被告知韦无极已经走了。
走了?青檀不假思索,转身直奔李虚白家。青天白日的她不好翻墙进去,更不能飞檐走壁,耐着性子站在大门外,规规矩矩地敲门。
蓬莱打开院门,笑吟吟道:“二娘子请进,我家郎君让我在这里等候,说二娘子今日一定会来找他,果然如此。”
如此说来,他已经知道韦无极跑了。青檀客客气气地笑了笑,提裙跨过门槛,也不用蓬莱带领,熟门熟路地朝着李虚白的居处而去。
蓬莱跟在她身边,眼看她准确无误地走到了李虚白的房前,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二娘子你怎么知道郎君的房间?”
青檀回眸一笑,故意道:“我夜里来过好几次,当然知道啊。”
夜里来过!还好几次……蓬莱一脸的震惊。
李虚白闻声已经出现在房门口,尴尬地对蓬莱点点头:“给二娘子上一壶好茶。”
“不用了。”青檀伸手按在李虚白的胸前,一掌将他推进去,然后反手合上房门,把一脸震惊的蓬莱关在门外。
李虚白腿长,立刻阔步后退两步,抵在他胸口的手掌落了空。青檀双手抱臂,微抬下颌,盯着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骗子,问道:“韦无极跑之前是不是来找过你?”
李虚白平静温和地做了个请坐的姿势:“你还是喝点茶吧。”
青檀缓缓一笑:“清热去火?不必了,把韦无极打一顿最去火。”
李虚白失笑:“你是不是没找到韦无极所以来找我?”
青檀开门见山:“韦长生是谁?是不是韦无极的真名?”
李虚白道:“是韦无极的父亲。”
青檀吃惊到失语,那个沉默寡言其貌不扬的韦老爹?在韦家住了三日,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她在来时路上,甚至怀疑韦长生是韦无极的本名,都没有朝韦老爹身上猜。
韦无极为什么要自设陷阱,把自己老爹供出来?他不是和萧元盛一伙的吗?
青檀难以置信道:“韦长生为何要刺杀萧元盛?不,应该说,他为什么和萧元盛合谋演这场戏?”
李虚白波澜不惊道:“因为,他就是夷微。”
青檀如闻惊雷,冲口而出:“他是夷微?怎么可能!”
李虚白反问:“他为什么不能是夷微?”
青檀突然想起来,在韦家在试探韦无极的时候,她曾提到夷微的名字,韦老爹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难道真的是他?
青檀深深吸了口气,既然夷微以玉玺为钓饵来做局,说明江进酒猜的没错,玉玺就在那个被佛狸抢走的铁匣里。如果韦长生就是夷微,那韦无极就是她找了十几年的佛狸。
难怪他一开始就知道她是风喉,因为在古墓里,年少的她对佛狸毫无戒心,曾告诉过他,她的师父江进酒是幽州府的风喉。
她去朔州寻找夷微的时候,韦无极一定见过她,根据她额上的梅花刺青认出了她。当她接到江进酒的指令来到幽城时,江进酒张夼卫通等人的风喉身份也随之暴露。所以无论他们怎么设局,怎么费尽心机,也无法和“仙人”斗法,处处落于下风。
这个臭和尚打小就一肚子鬼心眼,长大了又把她耍的团团转,青檀气地咬牙,眸光喷火地盯着李虚白,喝问道:“韦无极现在在哪儿?”
李虚白没有回答,却用一种难以描述的奇怪眼神望着她:“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找他?”
青檀气道:“因为他抢了我的东西。”
“是不是玉玺?”
不仅仅是玉玺,还有神力丹。但是一想到神力丹,她突然之间平静下来。她救了他的命,但反过来,他也算是救了她一次。他替她吃了神力丹,不然活不到三十六岁的人是她。想到韦无极那张神采飞扬,俊俏生动的脸,她眉间的怒气消了,语气也缓和下来:“韦长生到底是谁?他和当年的益州钱引案有什么关系?”
李虚白以一种左右为难的眼神看着她,心里也是一种左右拉扯的纠结,他一面喜欢她的绝顶聪明,一面却又暗暗头疼她太过聪明。
有些事情他本不想说,但不说出来,也会被她猜中,比如萧元盛和他一起设局,比如韦长生的身份,的确不仅仅是一个刺客。
“他是当年益州府的风喉首领,接到密令秘密调查钱引案。朝廷查案习惯一明一暗,明面上由燕王赵翼负责调查此案,暗地里御前司指派了韦长生和他手下五名风喉。”
青檀恍然道:原来他也曾是风喉,难怪伪装得如此高明。
“用来印制钱引的专用褚纸,一向被朝廷严密管控,为了防止当地官员舞弊勾连,朝廷一向派京官来益州专管钱引褚纸厂,当时主管褚纸厂的人,便是蔡源。”
“燕王查出是我父亲勾结钱引务官员,偷盗褚纸,私印钱引,然而风喉查到的结果却并非如此。我父亲根本不知情,反而是蔡源派了心腹陆平混进钱引务,威逼利诱连鹤私刻钱引模板,带出钱引务。”
“韦长生将查到的情况密报御前司后,五名属下系数被毒杀,他因为习练一种名叫枯木逢春的秘术而侥幸逃得一命。”
李虚白很平静地讲完来龙去脉:“十几年过去,蔡源已是丞相,燕王成了太子。以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又怎么可能翻得了这个案子。”
青檀道:“所以,你们只能借助神力。让神仙来帮你们翻案。”
“不错。”李虚白道:“韦长生要为情同手足的兄弟们报仇,而我也要为我父亲正名,替那无辜陪葬的近百条人命讨个公道。”
“萧元盛为什么要帮他?”
“萧元盛要帮的人是我。”
青檀一怔。
“他父亲是我父亲的好友,父母死后我去了朔州,和他一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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